兩個水龍頭往浴缸里汩汩地灌著水，任靖琪撐著洗手盆的邊沿，眼睛有點發紅，嘴唇抿得很緊，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鏡子里自己的雙眼，彷彿要透過瞳孔看到另一個人。

「你很開心是嗎？」他半帶譏諷地說道，「你得到了國際編程大賽的獎盃，你證明自己有強大的實力，你得到了這麼多人的喜歡和崇拜……」他突然靠近了鏡子，睜大了眼睛，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但是你不能親身體驗這些事情，你只能看著我幫你領獎，幫你享受這些榮譽，幫你的粉絲們簽名……你什麼都做不了！」

他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嘴邊浮現出一抹苦澀，「我知道你肯定會跟我炫耀，你擁有這些東西足以證明比我強大，而我只是一個呆在美術學院讀書的普通大一學生，我的作品不可能像你那樣備受眾人所知，也不可能獲得獎項，我甚至不知道我畢業之後該做什麼……」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著鏡子里的人，「我承認我一直很怕你，並不是因為你經常做出那些幹擾我的事情，而是你太強大了，你的存在跟其他幾個人格完全不一樣，你就跟活的一樣……我是說，就跟真實的人一樣，讓我感到非常地恐慌。所以我當時接受催眠的時候，我有後悔，我覺得自己這麼做很過分，但是留著你，只會再次讓我喜歡的人受到傷害……」

浴缸里的水已經溢了出來，但是他卻完全察覺不到，或者說是忽略了它，「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雨澤竟然這麼在乎你，就算你差點殺了他，他還是在乎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

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回應，卻感覺到腳上有些濕潤，低頭一看發現水已經漫出來了，他才後知後覺地趕忙去把水龍頭關上。

看到自己連放洗澡水這種事情都做不好，他痛苦而挫敗地抱著頭蹲了下來，過了好長時間，直到腿都麻痹了，他才慢慢抬起頭來，眼眶已經全紅了，扶著浴缸邊沿想讓自己慢慢站起來，發現雙腿已經麻到沒辦法走動，蹲得太久頭也有些發暈，一時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前摔倒了。

他吃痛地抱著手肘，一抬眼就看到了牆壁的角落有一處塗鴉，像是上一個客人留下來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他努力撐起身湊過去看，上面寫著一行字：belongs to you（屬於你）。

☆

第二天清晨陳瑞琪特意起早了去樓下的餐廳吃早餐，這個時間段沒多少人，所以一走過去就看到了比他還早的任靖琪。

「這麼早？」他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打趣道：「該不會是在等我吧？」

在看到任靖琪推過來一杯咖啡之後，他臉上的嬉笑漸漸消失了，「你還真的是在等我？！」

「我有些事情要找你談談。」任靖琪勾起嘴角，「是你非常感興趣的事情。」

袁雨澤按照約定的時間下樓跟他們集合，卻看不到他們的蹤影，難道是他來早了？但是他明明看到是九點啊，怎麼會早了呢？

「袁雨澤！」

一道陌生的聲音在喊著他的名字，他困惑地回過頭，看到了坐在餐廳裡面的穿著連帽衛衣的男生，一下子就認出來是誰了。

他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左右張望了一下，「他們人呢？」

「他們要晚點，讓我們先回去。」

「我們先回去？我們怎麼回去？」

「陳瑞琪已經把機票給我了，外面有專車在等我們。」

他還是很不放心，「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這我不清楚。」

任靖琪不是不喜歡陳瑞琪嗎？為什麼他們兩個人會一起出去？他們究竟去做什麼事情？會不會是陳瑞琪強迫他？說不定陳瑞琪把他們帶到這裡並不是單純地領獎，而是另有目的，那靖琪會有危險嗎？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坐視不管，拿出手機給任靖琪打了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聽，又打給陳瑞琪，對方竟然掛掉他的電話，他打過去還關機了？！

他正要站起身去找他們，面前的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淡淡地說道：「你找不到他們的。」

「可是……」

「放心吧，陳瑞琪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確實，陳瑞琪好像從來不會做傷害靖琪的事情，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狂熱粉絲。他重新坐了下來，這時服務生端上來了熱咖啡和三明治，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對方，那帽檐把對方的臉都遮住了一半，看不出什麼表情，「我給你點的，吃吧，吃完就回去了。」

他道了聲謝，喝了一口熱咖啡，被苦得馬上放下來，趕忙撕開奶油球倒進去。

「喝習慣了就好。」夏言風悠然地淺嘗著咖啡，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不一樣的氣質，就跟陳瑞琪身上的一樣。

「你家裡……挺有錢的吧？」

對方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大概是直覺吧。」

吃過早餐之後他們坐車來到了機場，在登機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心裡還是期待著想要看到他們。

在飛機上他小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發現才過去一個小時，轉過頭看到旁邊的人在玩著熒幕上的俄羅斯方塊，他坐直起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四周，這趟航班好像還挺少人的。

他又悄悄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一直戴著帽子？」

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說道：「我長得不好看。」

這句話成功把他給堵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對方忽然暫停了遊戲，轉過頭看向他，「你想看我的樣子嗎？」

「呃……也不是非看不可，只是有點好奇……」話音剛落對方就已經掀開帽子，露出了跟夏言雨一模一樣的臉，但眉宇間還是能看出男性的英氣。對方的頭髮剪得很短，耳朵兩邊還戴著黑色耳釘，沒有夏言雨那種甜美，而帶著一種渾然天生的侵略感。

「……其實你不會不好看啊……」

夏言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知道，我故意逗你的。」說著忽然跟他靠得很近，他本能地趕忙往後挪，「那你覺得，我跟我姐姐，誰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