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闔目，妝容精緻的臉上瞧不出或悲或喜的情緒。

我有些擔憂她單薄到搖搖欲墜的身軀，卻還是好奇接下來的事。

「那……後來呢？」

「後來啊——」

她喜歡雪，他是知道的。

後來他再不踏足雪地之中，而她深居簡出，只在每日晚間即將就寢時，親自下廚，給他奉上一盞參湯。

目光平靜，無悲無喜。

他從來都含笑飲下。

再後來，帝王賜下一個側室，洞房花燭夜的那一天，她沒有來送參湯。

他去找她。

「參湯呢？」

她有些詫異，「今日是國公爺的大喜之日，又何必糾結於區區一碗參湯？」

他向前走了一步，左手空蕩盪的袖管隨著動作晃來晃去，刺目的揪心。

「我怕那參湯……少了一日，便不起作用了。」

她突然落下淚來。

為了不被拿住把柄，她每日只在參湯里放很少一點的慢性毒藥，日積月累下來，終有一天會要了他的命。

可他毫不在意，就這樣飲了十年。

窗外風聲講我的思緒拉回，我皺著眉，搖搖頭，轉到女人身前，正對著她的雙眼。

「可是，夫人，」我指了指她的手，「你那碗參湯，在很久以前，就沒有放過任何東西了。」

女人愕然看我，「你……怎麼知道？」

我但笑不語，但很快又苦惱起來:「就算這樣，鎮國公還是死了。」

「不！是快死了！」

我取過女人手中遲遲不肯打開的畫卷，嘆了口氣，替她揭開。

那一根畫繩捆住的，不僅僅是一個魂魄，還有兩個人的一生。

看著畫中熟悉的筆墨，我有些眷戀的摩挲了半刻，才收回手，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咒。

跟了公子三年，無論如何也學了一點無傷大雅的皮毛術法。

很快，半空中便浮出模糊的畫面，由遠及近，逐漸清晰。

女人驚愕的捂住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很快就落下來。

畫中男人伏在榻上，滿面痛色。

「大人，您有何必這麼折磨自己？」

老管家跪在一旁，哀哀的求。

「無礙，」他蹙眉撐起身子，咬著牙將桌上的碗端起一飲而盡，「我已經向皇上請命，得了一個承諾，若我死了，她會平安無虞的離開。」

「可是……」

老管家著急:「那參湯——」

我驀然收了畫面，恍然大悟。

「他早就命不久矣，就算沒有你的參湯，他也活不下來。」

這才是真相。

鎮國公本就是一枚帝王用來拔出心頭大患的棋子，被帝王家養著，一步步推到尊崇的地位，可實際上，再風光無限的表面也掩蓋不了腐朽的內里，他出身卑微，這一生最初也是唯獨的堅持，不過是活著。

直到遇見她，那個笑面如花的姑娘，像一縷陽光，照進他腐朽不堪的心裡。

作為一枚棋子，他開始違逆帝王之令。

第一次，為求本該滿門抄斬的她活下來，他斷了一臂。

第二次，為求他死後她的平安，他飲下皇家毒藥，遵帝王令，用自己餘下的光陰牽制幾位皇子的爭權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