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辦公室里，方劍文眉毛豎起，不怒自威，站在前方的袁琛腰板筆直，一點沒有因為對方的審視而亂了陣腳。

「袁琛，你知道隱瞞案情進展有什麼後果嗎？」

方劍文把報告單放在桌上，正是那日不屬於死者的血跡化驗單。

「專案組日日夜夜都在偵破這個案子，你身為隊長卻知情不報，袁琛，你這次真的太放縱了！」

袁琛盯著那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報告單，心中湧上一股不是滋味的苦澀，「局長，我不是故意隱瞞，而是這份血跡出現的很不合常理，應該與此案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是你能說了算的嗎？你知不知道因為這起青少年兇殺案，每天都有多少媒體想要獲得一手情報，又有多少人民群眾想要知道真相？這份在現場的DNA是鐵證，不是你一句不合推理就能否定的。」

「局長，這與此案沒有關係。」

即使眼前站著一位權力滔天的人物，袁琛也沒有低下頭顱說上一句妥協。他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份DNA無法作為確定兇手的證據。

方劍文目光如炬盯著袁琛，他像是早就料到對方的反應，就連驚訝都沒有一點。

「袁琛，你之前浪費大量警力撲在那起不知真假的綁架案上我不說你，可是這一次你是真的太讓我失望。我知道你是怨我當年的事情，可是離蘇諾殉職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局裡該給的補償也一樣沒有落下，你是時候要放下個人感情，不然，你一輩子都成為不了一個好警察。」

袁琛眸色深沉，冷光熠閃，「局長，如果當年不是您的草率決定，蘇言也不會失蹤至今。」

「你承認在案件中參雜個人感情了？」方劍文瞬間抓住漏洞，「袁琛，蘇諾的殉職和她弟弟的失蹤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錯的是那些犯罪分子。我知道你現在還沒有放棄尋找她弟弟，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個人感情帶到案件調查里，你敢說接手這起你認為的連環綁架案沒有參雜任何私心？」

袁琛生硬的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首先是一個人，才是一個警察。他擁有正常人類的每一樣情感，包括愧疚與執著。所有人都覺得他直到現在都沒有走出好友死亡的陰影，可他早就在蘇諾下葬那天就選擇放下悲傷，將這段回憶永遠埋藏在心底。

人總是要向前看，向未來活，他唯一的心結就是蘇諾的弟弟蘇言。袁琛最後一次看見那個孩子是在蘇諾的葬禮上，男孩臉上掛著淚痕，眼中是幾近空洞的悲愴，那個眼神他無論回想多少遍都會狠狠揪心，愧疚不已。

袁琛是一個很少後悔的人，他這輩子唯一後悔過的事就是讓那個所謂的姑姑帶走了蘇言。他曾承諾過蘇諾會好好照顧她的弟弟，為了這句話，他尋找了蘇言整整六年。

「我承認在辦案過程中參雜了個人感情，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因為個人感情而耽誤案件進展，無論是連環綁架案還是這起兇殺案，我都會給受害者的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覆。」

方劍文說，「沒有屍體，構不成犯罪。袁琛，如果按照你的推斷兇手會在十二月四號再綁架一人，可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都沒有任何動靜，警察判斷失誤是常有的事情，也許這真的只是幾起尋常的失蹤案。」

『只是』幾起『尋常』的失蹤案？

袁琛一陣諷刺，方劍文的意思已經不是隱晦，而是赤裸裸的要他停止插手案件。再多和方劍文說一句話袁琛都覺得是在玷污『警察』兩個字，他沒有敬禮，也沒有再說一句話，拿起那份DNA報告破門而出。

即使前路萬般險阻，他也不會因此妥協，這種行為從不在他的準則之中。

等在外面的方博舟滿臉寫著懊惱和緊張，他見袁琛面色凝重的走出來，立馬站起身跟上去，「袁隊對不起，這件案子對社會影響太惡劣，所以方局長問起來的時候，我沒有藏好報告......」

袁琛抬起手，打斷他的解釋，「我知道，這件事不全是你的錯。」

「袁隊......」

「可我還是很失望。」

方博舟脖子漲的通紅，他埋下頭不說話，這一次他辜負了袁琛對他的信任，即使說再多的道歉也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

結果就如袁琛預料的那樣，這起案件被調給了別支警隊。他們拿著那份DNA給所有嫌疑人進行匹配，卻沒有一個能比對上。黃傑一個學生，社會關係本就簡單，案件一時陷入僵局，僅僅靠著一份DNA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這也是袁琛早已想到的結局，連環綁架案沒有結果，本來鎖定的嫌疑人卻無法確定身份住址，就連車牌號也是造假。他似乎是感到警方的動靜而選擇停止作案，袁琛不知第幾次返回現場卻仍然一無所獲，加上上頭不積極甚至輕視的態度，案件進展停滯不前。

現實就是這樣骨感，很多時候那些懸案命案差的不是警力線索，而是受害者親屬的不重視與官官相護後的擱置，即便袁琛有心偵破，他也無力在沒有任何許可的情況下私自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