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人最重要的品性之一就是健忘，不過短短幾天，楚珥就很少在同學口中聽到『黃傑』這個名字，又過了一段時間模擬考下來，教室里便只剩下低壓的學習氣氛，放耳聽去一片唰唰的寫字聲，一切都恢復最初的平靜。

但許明昱的名氣卻沒有因此削弱半分，相反，他的課桌里經常會出現情書和零食，每到下課總有女生圍在班級門口，楚珥發覺身邊的人對他越來越友好，儘管圍繞在他們之間的話題永遠離不開『許明昱』這三個字。

「明昱和楚珥很熟，所以只要和楚珥打好關係就能拿到明昱的聯繫方式了！」

「你確定嗎？我覺得楚珥不像是那種會輕易答應的人。」

「那就對他好點，多幫他，到時候他肯定也不好意思拒絕。」

「萬一他臉皮厚怎麼辦？」

「你就別打擊我了，我是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明昱怎麼會和楚珥這種人玩在一起。」

「哈哈，他倆站在一起真是一言難盡，不過我怎麼看許明昱很喜歡楚珥的樣子？」

「喂，你別用喜歡這種詞好不好？玷污我男神。」

楚珥站在門口靜靜等待對話結束才拿著課本走進教室，他看也不看那兩個神情僵硬的女生一眼，走回座位思考老師剛才給他講解的解題過程。

儘管身邊的所有接近都帶有目的，楚珥也不在意，或者說他是懶得在意，有這功夫在別人背後嚼舌根，還不如把精力放在更有回報率的事情上。

「楚珥，這道題你是怎麼解的？」

童畫把化學題放在楚珥面前，比平常多了幾分熟稔。

這些天下來，她與楚珥的關係依舊平淡，但如果與那些背後嘲笑楚珥的人相比幾乎可以算得上不錯。她偶爾會來問楚珥題目，組隊活動時她也會主動和他一組，別人都說童畫這個班代盡職盡責對誰都很好，可她真正的想法也許只有自己知道。

「你公式用錯了，要先這樣......」

楚珥剛寫下一道式子，另一個本子便從旁邊插入擋住他的視線，他順著方向抬起眼，一如他想的那樣是許明昱那張溢滿期待的臉。

少年用清冽好聽的聲音問，「楚哥，可以幫我看一下這道題嗎？」

童畫皺眉，「先來後到，你等一會再問。」

「可是何老師說過要讓楚哥多幫助我學習。」

「我知道，我不是不讓你問，先等楚珥寫完這道題目......」

楚明昱垂下眼，白皙的皮膚又泛上了一層薄紅，他就這麼靜靜的不說話的模樣讓童畫心裡一陣煩躁，好像是她讓他受了什麼委屈似的。

「對不起，我不是想打擾你和楚哥。」

這不是楚珥第一次從許明昱嘴裡聽見這句話，每次童畫或是別人來找他時，儘管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許明昱都能找到各種理由打斷他們，然後再擺出這副人畜無害的受害者姿態，處處透著無辜。

大部分人都被許明昱這張太有欺騙性的臉迷惑，當他做出這樣的舉動時，楚珥甚至還聽到有女生說可愛，他一時不知道奇怪的究竟自己，還是這群被蒙蔽雙眼的同學。

「許同學，我覺得你對我有什麼誤會。」

童畫咬住下唇，極力讓聲音聽起來更加柔和。她從未見過像許明昱這樣的男生，給她一種說不出的彆扭和討厭，對，就是討厭，可她往往會因為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感到羞愧——她怎麼能用那麼惡劣的想法揣測對方？

楚明昱望著她，一雙烏黑的眼眸彷彿能看透童畫的心，「我只是覺得班代的成績那麼好為什麼還總來找楚哥？這些題目問老師不應該更方便些嗎？還是說班代對楚哥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甚至不帶任何惡意，宛若闡述事實那般讓空氣緩緩凝結，楚珥頓時愣住，只能撇過頭用眼神制止許明昱不要再說了。

童畫緊緊攥住校服衣袖，她用力抿著唇，看了看楚明昱又看向楚珥，「對，我是有話想要告訴你，下周末是我的生日，如果你有空的話......就過來吧。」

說著，她飛快的把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塞進楚珥手裡，楚明昱盯著她的背影，臉上平淡無波，聲音卻帶著一股子委屈與遺憾，「班代沒有邀請我。」

楚珥滿腦子都是童畫最後微紅的眼眶，他皺眉問，「她是不是哭了？」

楚明昱無辜眨眼，「不知道，班代應該沒有那麼脆弱吧？」

「你剛才說的太過分了，童畫只是因為聽不懂老師的講題方式才來問我，根本不是你說的那麼離譜。」

「楚哥，難道你有讀心術嗎？」

楚珥冷淡瞥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楚明昱眼眸微垂，「既然沒有讀心術，你怎麼知道班代對你沒有那種心思？成績好的人那麼多，她卻偏偏只問你一個，更何況還特意邀請你去她的生日會，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楚珥展開那張紙條，童畫的字跡漂亮清秀，幹幹凈凈寫著一個地址和聯繫電話，他看了半晌將紙條放進衣袋，聲音依然沒有多少起伏，「她只是同情我。」

曾經他被陳鴻飛欺負，現在因為許明昱他又被所有人虛偽示好，在這群讓他厭惡的人里，也只有童畫願意拉他一把，不管她的好出於什麼原因，也絕對不可能是許明昱所說的那個目的。

他清楚而殘忍的明白，沒有人會喜歡像他這樣的人，即使有也不過是被同情模糊了情感，就好比童畫，好比在孤兒院里的那些人，他們眼中的憐憫讓他噁心。

楚明昱卻彷彿能讀懂楚珥的情緒，他微微伏過身，眼底滿是依賴，「楚哥，你還有我呢。」

所有人都有骯髒的目的，只有他不一樣。他的好幹幹凈凈，即使一顆心都是髒的但他對楚珥的真心永遠不會臟，他一定要成為楚珥心中最特別的那個人。

而他不知道，這句話楚珥早已從另一個少年嘴裡聽到過。

楚珥摩挲著筆桿，鬼使神差開口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明熙的人？」

明熙，明昱，就連名字都那麼相像。

聽到這個名字，楚明昱的眼底湧上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黑，而在楚珥目光轉來時，他的臉上又只剩下和往常一般的乖順和好奇。

「那是誰？我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