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天所有人都到了疲乏階段，忙著拍畢業照，忙著寫同學錄，忙著憧憬高中生活，複習的時候反而心不在焉了。夏晚最後也沒有再買一本同學錄，就把那個漂亮本子拿給程小秋和張宏宇寫了。程小秋認認真真地寫了一整頁，末尾還畫了可愛的卡通圖案，她說，也許你還沒有意識到，其實你一直都是一個特別溫柔的男孩子，我永遠記得那天徐穎找我麻煩的時候你護著我的樣子。祝你前程似錦，也祝你最終能和心愛的人走到一起。

夏晚把她的留言看了又看，怎麼也沒想明白那個「心愛的人」指的是誰，大概只是一個美好的寄語吧。

相比之下張宏宇寫的就隨便多了，只有幾句話，字卻寫的很大。他說，同桌一場，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希望你以後能抬起頭看人。還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記得那天我們一起下的五子棋嗎？其實你早就贏了，誰想到你愣是沒發現。

「……」

夏晚氣結。

其他人關係都不算太好，他也就不打算請他們留言了。就在他打算把本子帶回家的時候，有人擋在了他的課桌旁邊，落下一大片陰影。夏晚抬起頭，竟然是李瑤。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放下了一張紙，是同學錄的內頁。

夏晚笑了一下，也沒多問，拿起筆就開始寫。除了給顧今朝的那份以外，這算是他寫的最認真的一份了，回憶著與她同桌時的日子，真情實感地寫了很多祝福的話。

等她走了，夏晚繼續和顧今朝討論題，隨口就問了一句，沒想到顧今朝竟然沒有收到李瑤的同學錄。他莫名的就有些在意，等程小秋回來又問了一遍，得到的也是否定的答案。

這天正好趕上他們組值日，在晚自習之前，這時候同學們還沒來，比較好打掃一點。夏晚和另外一個同學負責掃地，顧今朝和張宏宇拖地，程小秋擦黑板。他拿著笤帚路過李瑤的座位時，一眼就看見那本擺在桌面上的同學錄。鬼使神差地，他在桌邊停了下來，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小心地翻開了。

他填寫的那張被放在第一頁，再往後翻就全是空白。

他不可置信地又翻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

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他失魂落魄地把同學錄放回去繼續掃地，結果因為心裡想著事情起身的時候沒注意，後腦勺磕到了桌角。

聽見他的慘叫，本來在走廊扶著拖布和另外一個男生閑聊的顧今朝立刻沖了進來，大步來到他面前幫他揉腦袋。

「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是嫌自己還不夠傻嗎？」

夏晚乖乖地任他揉，心裡亂得很，不敢搭話。和顧今朝閑聊的男生看到這一幕，對端著水盆路過的程小秋說：「你看，顧今朝好像霸道總裁啊。」

程小秋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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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畢業照的時候夏晚因為個子矮被安排在前排，顧今朝站在他後一排靠邊的位置。兩個人離得很遠，夏晚特別想和顧今朝前面的人換換，但是教導主任就在那盯著，他也不好當著他的面搞小動作。

第二天下午照片發下來，夏晚垂頭喪氣一臉不開心，在他身後，顧今朝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就算只能拍到小半身，輪廓依舊十分出眾。

夏晚欣喜地拿著照片轉身：「你怎麼在我後面呀？」

「因為我討厭拍照。」顧今朝說，「和你站在一起會放鬆一點。」

你不早說！

夏晚欲哭無淚地看著照片上自己的表情，無比希望時光能夠倒流。這可是和顧今朝唯一的一張合照，他居然搞成這樣，如果多年以後別人看到了這張照片，問顧今朝，你前面這個倒霉孩子是誰啊？那……

他窘迫地捂住臉。

顧今朝拿過他手中的照片，對著那個喪氣的小腦袋看了半天，越看越想笑，最後安慰他說：「沒關係，這樣更有辨識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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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報志願的表單發下來，夏晚在第一欄里寫上了「H市第三高級中學」幾個字，因為太過緊張差點把字寫錯。其他空白也都要填滿，他想了想，又填了比三中稍微差一點的六中和其他學校。

程小秋第一志願填的也是三中，張宏宇填的是二十四中。

看見夏晚的表單，他當場驚呼起來：「不是吧夏晚，你想考三中？」

夏晚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點聲！怎麼了，我就不能考三中了嗎？」

「能能能，你先放開我……」

程小秋也聽見了，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倒像意料之中一樣，笑著對他說加油。

夏晚抿著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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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考前的最後一個晚自習。各科老師紛紛加班押題，整棟樓充斥著緊張的氣息。夏晚有些坐不住，那些題實在已經做到反胃，多看一眼都煩。可是這種時候更應該靜下心來，也許隨便瞟過的某個知識點考場上就會遇到。他抓了抓頭髮，對著桌角的便利貼深吸一口氣，又打起精神來翻書。

一定會考上的，一定會的。

夏晚懊惱地把臉埋進書本里。

看出他的焦慮，顧今朝思忖片刻，提筆給他寫了一張紙條。

「不用太緊張，就當成是普通的一次考試，考不好也沒關係，無論怎樣我們都是朋友，儘力就好。」

程小秋也從包里摸了一塊椰子糖遞過去。

「吃糖就不緊張了，偷偷的，別讓老師發現。」

這嫻熟的語氣不禁讓人懷疑她究竟上課偷吃過多少次。

夏晚把紙條夾進本子里，又偷偷摸摸地把糖吃掉，把糖紙也一起夾到本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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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科目都很順利，顧今朝說得對，中考題的確比平時做的練習題要簡單一些。唯一出了一點問題的就是英語，他坐的位置離喇叭很遠，播放聽力的時候聽不太清楚，他在其中一道題上糾結了一會，直接錯過了後面三道選擇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讀下一篇了。

應該也沒有太大關係，畢竟就算真的都聽清了也不一定做得對。

他粗略地估了一下分數，如果分數線變動不大的話，上三中應該沒問題。

考試結束，夏晚從考場走出來，在大門口找到了等他已久的顧今朝。

「怎麼樣？」

「應該沒什麼問題。」

顧今朝鬆了一口氣，兩人順著人潮慢慢地往學校走。

「假期你有什麼安排嗎？」

「還沒想好，你呢？」

「大概是和我媽去畢業旅行吧。」

夏晚露出羨慕的神色。

顧今朝瞥他一眼，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會給你帶禮物的。」

「你們去哪呀？」

「可能是去大連。」

夏晚的眼睛亮了起來：「去海邊嗎？」

「對。」

他趕忙拽住顧今朝的袖子：「給我帶貝殼給我帶貝殼，我還沒見過真的貝殼呢！」

顧今朝被他晃得東倒西歪：「好好，我知道了。」

夏晚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的MP3還在我這。」

「送你了。」

「真的？」

「我說過假話？」

夏晚嘿嘿笑起來：「顧哥最好了！」

回到教室就是收拾東西打掃衛生，還有幾個同學張羅著往校服上留名，沒人叫夏晚寫，他對這些也不感興趣。三年下來，連同課本練習冊再加上一些廢舊試卷和雜物，東西裝了兩個麻袋，一個人根本帶不走。許多同學的家長都來幫忙，其中就包括顧今朝的父親。

那是一個很俊朗的中年男人，不說話時面色冷淡，和顧今朝如出一轍，笑起來卻很溫雅隨和。

顧哥長大以後就會變成這樣嗎？

正當他胡思亂想著，顧今朝已經先一步向他爸爸引薦了：「爸，這是夏晚。」

男人回過頭，沖夏晚笑起來：「你就是夏晚呀，常常聽小朝提起你呢。」

夏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叔叔好。」

他其實很想知道顧今朝在提起他的時候都說了什麼。坐在他前面的慫蛋？或者愛哭鬼？

反正自己丟臉的樣子都落在他那裡了。

看他還在發獃，顧今朝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收拾……嗷！」

顧父慢慢悠悠地收回手：「怎麼跟同學說話呢？」

夏晚目瞪口呆。原來這招是祖傳的，在他面前無所不能的顧哥在家裡居然也要受這種待遇。

得知他母親沒有來，顧父便也幫他一起收拾東西，並且開車送他回去。到了地方，夏晚看著窗外自家破爛的房子下意識地感到窘迫，顧父卻很淡定，想必之前已經聽說了他的家庭情況。

送兩父子上車離開，夏晚進屋躺下，看著灰暗的天花板，忽然覺得悵然。

明明已經考完了，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不興奮呢？

準確的說，是從顧今朝離開的那一刻他就開始失落了。好像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的那種。

他坐起來，打開書包，從裡面找出留言本。翻開第一頁，看著上面滿滿噹噹的公式，越看越難過。

可能是考試太累了。

他合上本子，打開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