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顏葉，陳欣然有些微微的驚訝，但因為是連珹從小就在一起的好友，她也沒多想。

「這幾天都是顏葉在照顧我。」連珹接過陳欣然手上的東西，自然地接過話茬。

「唉，真的辛苦你了。」陳欣然有些愧疚。

「沒有沒有，應該的。」顏葉臉上還在笑著，心想連珹這反應還真的挺快，既不用過多解釋他為什麼在這裡，也並沒有在撒謊，這幾天他確實一直在照顧連珹。

陳欣然在桌邊坐下，看了看連珹又看了看顏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們先聊，我去看會書。」顏葉趕緊從廚房拿了茶壺和茶杯放到桌上， 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人家聊家務事，他在邊上也尷尬。

「嗯。」連珹想習慣性地撫一下他的後背，顏葉趕緊側過身子，抬眼又對上了陳欣然看過來的目光。

顏葉心裡咯噔一下，自從他跟連珹確定了關係之後，兩個人親昵的動作就變得自然了很多，有的時候他特意去避嫌反而會更明顯，只願陳欣然不要想多。

「不好意思啊我這大晚上的，影響你們休息。」陳欣然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沒事沒事，慢慢聊，本來我們……我就睡得比較晚。」顏葉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陳欣然的話聽著好像又有另一層意思。

合上書房門後，顏葉鬆了口氣，陳欣然這大半夜的過來無非還是那麼幾件事，要麼說她跟連建華是否離婚，要麼就是勸連珹去留學，看這著急的樣子，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他嘆了口氣，隨手從書架上撈了本譜子，剛坐下看了幾頁，客廳的談話聲就飄了進來。

起初兩人的交談還算平靜，到後來情緒卻越來越激動，尤其是連珹，接連質問了好幾聲「為什麼」，顏葉無心看譜，心亂如麻，又過了一會兒，客廳安靜了下來，接著他就聽到家裡的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趕緊放下譜子，從書房走了出去，可惜出來得晚了一步，大門已經關上了。

顏葉在書房門口默默站了會兒。

連珹一個人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就好像靜止了一般。

顏葉慢慢地走到他身後，從背後環住他的脖子，偷偷關注他的表情。

連珹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他伸手握住了顏葉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我媽說她不離婚了。」

連珹突然的一句話讓顏葉很是驚訝。

在顏葉的印象里，連珹從來沒有如此直截了當地提過自己家裡的事情，他本來覺得以自己的立場也不好意思過問，沒想到連珹居然主動開口了。

顏葉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緊張地絞著手指問道：「是……什麼原因啊？」

「她說連建華不同意。」連珹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然後她就妥協了。」

「你……怎麼想的？」

「她讓我出國，說讓我別留在這裡。」

顏葉心裡咯噔一下，隱隱約約，他似乎能猜測到陳欣然的意思，雖然他也不能理解陳欣然妥協的原因，但這次陳欣然這麼堅持讓連珹出國，應該是不想讓他再摻和到這些糟心的事情里去了。

「你覺得呢？」連珹這句話問得特別幹脆，顏葉卻更加緊張了，他低著頭，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

「我覺得挺好的呀，柴院比青音好了不止一點半點，你也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有更好的老師，對你未來的道路肯定是有好處的……」

「所以在你們的心裡我就是應該這樣？」連珹打斷他的話，顏葉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到連珹正望著他的眼睛，他一下有些說不出話來。

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過了一會兒，連珹開口了：

「行，我聽你們的。」

「連……」

「我去洗澡。」連珹起身，朝著浴室走去。

顏葉的話堵在了喉嚨，浴室的水聲的響起，他長嘆一口氣，胡亂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過年的時候顏葉回家了一趟，只待了沒幾天就早早地回來了，一來是擔心連珹一個人伙食沒著落，二來也是因為連珹的生日快到了，他怎麼說也得回來陪過生日。

自從上次跟陳欣然的事情之後，連珹絕口不提家事，初八一過就聯繫了尚之月，接著就開始了忙碌的學習語言的過程。

顏葉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裡還是能猜到連珹八成是被氣到了，所以現在有種在賭氣的感覺，以前連珹從來不這樣，這回估計是被逼急了，反而有點孩子氣的感覺。

連珹被逼急，其實顏葉自己也覺得憋屈得慌。

在上次連珹問自己意見的時候，他撒謊了，確切地說是那些話只有一半是真的，他確實希望連珹可以進柴院，然後在鋼琴的造詣上更進一步，但他也確實想在連珹的身邊，而不是兩人剛在一起就得異地。

把感情的事放在人生大事的後面，這已經是他習慣的做法了，所以即使再矛盾，他還是會跟其他人一樣，大大方方地勸連珹出國留學，其他的話都埋心裡。

「想什麼呢，都站在這那麼久了。」

耳邊的聲音突然把顏葉的思緒拉了回來，顏葉眨巴眨巴眼，手上的番茄已經被自己捏得有點溫熱，超市裡的音樂已經換了一首歌，他轉過頭，看到安弋站在自己邊上，手上拿了幾包方糖。

顏葉把番茄裝進袋子里，沒好氣地說道：「我警告你啊，明天是情人節也是連珹的生日，我是絕對不可能出門也不會跟別的任何人去任何地方的。」

「我聽說連珹決定去俄羅斯留學了。」

「你消息倒是靈通。」顏葉頭也沒抬，繼續專心致志地挑選著番茄。

「那你怎麼辦？」安弋把一隻半生不熟的番茄放到顏葉手中的塑料袋裡。

「什麼怎麼辦，就這麼辦唄，我也得上學啊大學又沒讀完。」顏葉立刻把那隻番茄拿了出來。

「我下半年就得去冰島了。」安弋冷不丁地在邊上說了一句。

「哦。」顏葉毫無反應。

「可能以後就不回來了。」

顏葉終於抬起了頭：「可喜可賀。」

「你也太殘忍了吧。」安弋雖然是在笑著，眼神間卻有些落寞。

「那行吧，祝你平安。」顏葉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安弋簡直哭笑不得：「顏葉，除了連珹之外你真的對誰都是這樣麼？」

顏葉嘴角的微笑落了下去：「你三句話不離連珹，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等下有時間麼，喝杯咖啡總可以吧，現在這個晚飯點你不在家那麼肯定你還沒那麼急著回去。」安弋把他手裡的方糖扔到顏葉的籃子里，轉身又去買水果。

被一語中的，顏葉無奈，恨不得把他的方糖從籃子里丟出去。

晚上的商城人潮湧動，過年的喜慶裝扮還沒全都撤去，情人節的各種裝飾就都已經掛上了。

顏葉捧著咖啡杯取暖，瞪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安弋。

「你是腦子抽風了麼大冬天到露台喝咖啡，你看看有人坐在外面麼？」

「就是因為外面人少，想談什麼就可以談什麼。」安弋挑了挑眉，「話說連珹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買菜。」

「他傍晚俄語學完，說尚之月組織了一個VIP課所有學生的聚餐，所以就不回家吃晚飯了。」顏葉扯起嘴角尷尬地笑了笑：「他現在是大忙人了，不僅要去上俄語課，還得去上鋼琴課，其餘時間要麼練習鋼琴要麼做題準備俄語考試，全天無休，難得有個聚餐可以放鬆一下，也挺好的。」

「他寒假還要上鋼琴課？」安弋聽著有些驚訝。

「對啊，這不是要出國了麼，柴院也不是那麼好考的。」顏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咖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著正常一些。

「聽著不是件開心的事啊。」

「你覺得我開心得起來麼？」顏葉苦笑了一下，「等他完成學業回來我都已經工作了吧，唉，也不一定，他也不一定回來。」

「你在這裡他會不回來？」安弋笑了笑，「顏葉，你怎麼總是把自己放在這麼卑微的位置。」

顏葉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會不會說話，我哪裡卑微了！」

「你怎麼不跟他一起去？」

顏葉愣住，過了一會兒，他把手上的咖啡杯放下，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老實跟你說，就兩個字，沒錢，你這人肯定想像不到，算了。」

「以連珹他們家的財力，多送你一個人過去也不見得會怎樣。」安弋攤了攤手，「你只要跟連珹說一句我想跟你一起去，連珹肯定分分鐘就把你安排妥了。」

「我誰啊我還要他們家出錢供我讀書。」顏葉簡直不可置信。

「你也可以問我借啊，大不了之後你再還，不收你利息。」安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算了吧……」顏葉低垂下眼眸，「我就算能去到那兒，我也不見得能跟連珹考上一個學校。」

「所以你就放棄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顏葉重新抬頭，「你今天怎麼一個勁地在提這件事，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我的妹妹尚之月，你最好還是注意一點。」安弋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啊？」突然話題的方向開始轉變，顏葉驚訝地瞪大了眼，「尚之月怎麼了？」

「這回她積極過頭了，積極過頭就肯定有什麼原因。」安弋緩慢地轉著手上的咖啡杯，「因為我經歷過類似的情況，所以才來提醒你，不對，應該是提醒你和連珹。」

「什麼意思？」顏葉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離尚之月遠點。」安弋露出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