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嚴淵按著白延城耳鬢廝磨了足有半個時辰，想著總不能白日宣淫，才堪堪按下心頭躁動，急匆匆地用了早膳上朝，白延城自然也是要一同去的。出了停龍宮的門兒，二人就是堂堂正正的君臣，好似剛剛那些個親昵都不曾有過一般。

白延城雖已加冠，但仍有些孩子心性，早朝對他來說難免有些乏味，站在殿外聽著那些不甚理解的政事，偷偷打了個哈欠。

嚴淵說，自己是自幼與他一起在宮中長大的，但細細回憶，那些兒時的事情都不大記得了。白延城眨著一雙睏倦的眼睛望著天空，望向朱紅的宮牆，突然覺得這情形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自己還是少年人的時候，就曾這樣在殿外候著帝王。不過嚴淵登基也不過三年，這記憶……難道當時是候著先帝？他努力回憶著先帝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殿內傳來的一聲「退朝」打斷了他的思索。白延城忙理了理衣裳，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外，直到百官退盡，才跑進去追嚴淵。嚴淵果然沒有走遠，就在殿後等他。

「每日早朝都是寡人一天之中最累的時候，」嚴淵見他來了，緊繃的神色略有緩和，「走，隨寡人去御花園轉轉。」

「是。」因得還有宮人在，白延城規矩地對他微微頷首。

算日子，剛剛入了臘月，梅花才結了花苞，卻也有了幾分顏色。昨夜落了雪，瞧上去紅白分明，好看得緊。白延城跟在嚴淵身邊，只覺心曠神怡，然而還未等他好好享受這番景緻，目光就被不遠處一名女子的身形吸引了去。這女子著了一身嬌艷的粉紅，裙擺用金絲銀線綉了好些花朵，挽了個靈蛇髻，滿頭珠翠在雪光下直晃人的眼，面容更是美顏無比，著粉施朱，一雙鳳眼直勾著人——正是那趙貴妃，趙世蓉。

白延城悄眼看了看嚴淵，果然也被趙世蓉吸引了目光。也難怪，這樣的美人，又有幾個男人不會心動呢？

「陛下！」趙世蓉也注意到了盯著自己目不轉睛的嚴淵，臉上掛上了嫵媚的笑，上前施了個萬福，「給陛下請安。」

嚴淵笑著扶起了她:「愛妃免禮。才與福如海說著今晚去看看愛妃，這就遇上了。」

趙世蓉嬌嗔:「那臣妾可是與陛下心有靈犀了。陛下離宮這麼久，憐兒可想您呢，日日嚷著，問奶娘父王什麼時候來看她。」

憐兒便是這宮裡唯一的公主了，出生時趙世蓉血崩，險些丟了命，小公主自身也是體弱，被太醫小心翼翼照料著，才長到了兩歲多。嚴淵為她取名「憐」，便可見疼愛之深。

白延城站在隨從堆兒里，望著這帝王與後妃相敬如賓的畫面，心頭隱隱泛了些酸澀——自己生為男兒身，是永遠不可得一日，能與嚴淵這樣攜手遊園，即使心意相通，也只能用臣子的身份掩護，做個見不得人的男寵，既不配為人臣，也不得為人妻。

「陛下又帶著白大人呀？」趙世蓉撒夠了嬌，目光又落到白延城身上，「白大人可真得陛下喜歡呀。」

白延城微微頷首:「娘娘說笑了，臣於陛下是不二忠臣，娘娘於陛下才是不可或缺。」

趙世蓉掩唇輕笑:「哎呀，白大人真是伶牙俐齒，這樣好的口齒，怎的還沒騙回家個好姑娘？」

「臣……」

「禮部尚書古大人家的嫡女古蘭，是本宮親親的表妹，不如本宮從中做媒，為白大人說下這門親。」趙世蓉說著，一雙蓮藕般的胳膊就向嚴淵身上貼，「陛下，您說好不好？」

「陛下！」白延城一時心急，不顧雪地濕冷，跪倒在地，「臣一心效忠陛下，並無成家之意。娘娘好意臣心領了，不過依臣拙見，成親之人需得情投意合才好，未見之人，何談情意？還請陛下，娘娘，收回成命。」

趙世蓉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反應如此強烈，微微一愣後，又嘟著嘴向嚴淵賣乖道:「白大人好不識好歹，臣妾也是好心，他竟指責臣妾不考慮什麼情投意合，難道我表妹，古家小姐還配不上他一個帶刀侍衛？」

「白延城，既然貴妃說了，那你就領罰吧。」不出意外地，嚴淵站在了趙世蓉那邊，「寡人罰你在府中禁足一個月，各退一步，親事就先算了。好了，出宮回去吧。」

白延城磕了個頭:「遵旨。」

牽著馬走在回府的路上，看著坊市中人來人往，是不是路過一對恩愛夫妻，白延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從未懷疑過嚴淵對自己的心意，卻常常猜不透自己在對方心中的重量。這心意不假，只是是多是少，白延城並不知曉。君王與後妃相親相和，這是國家之幸，可是……

「老爺？」茯苓突然出現在白延城面前，滿臉驚詫，「老爺怎的這麼早便回來了？」

「惹了貴妃娘娘不快，被陛下罰了禁足一個月，這個月便都要在府上了。」白延城從她手上接過裝得滿滿的小菜籃，「走吧，回家去。」

「怎麼這樣？」茯苓有些急了，一張圓潤潤的鵝蛋臉氣得發紅，「他怎麼捨得？他……」她剛說了兩句，突然意識到不該妄議聖上是非，悻悻地沒了聲音，抿著嘴唇壓了壓怒火，又一把扯住白延城袖口:

「不尋思那些個不開心的，走，老爺，今兒茯苓給您做土豆酪吃。」

白延城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