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顧今朝從身後遞過來一張紙條。

「程小秋哭了。」

夏晚一愣，趕緊回頭。果然，程小秋正偏頭對著牆壁，肩膀劇烈地顫抖。惹女孩子哭是最大的罪過，他一下子就慌了，因而也就沒有深思為什麼顧今朝會特意告訴他這件事。他試探性地叫了程小秋一聲，那女生頓了一下，沒有理會。

他為難地看向顧今朝，顧今朝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把紙抽遞給他，示意他給程小秋。

夏晚只得又叫了程小秋一聲，把紙抽遞過去。

程小秋沒有回頭，但是拽了一張紙擦眼淚。顧今朝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別哭了，夏晚給你買好吃的。」

夏晚瞪大眼睛，顧今朝沖他使了個眼色。

「啊對，別哭了別哭了，我和顧哥給你買好吃的。」

顧今朝也瞪大眼睛。

可惜這招只對夏晚有用，程小秋根本就不饞。兩人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時，程小秋低低地說了一句：「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們當面說出來我又不是不改，搞得我好像很招人討厭一樣。」

夏晚一愣，趕緊說：「沒有，真的沒有！你那麼好我們怎麼會討厭你啊！」

顧今朝也說：「對，我們真的沒有討厭你。」

程小秋紅著眼睛轉過來，看著兩張無措的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對誰發作。抉擇一番後，她沖夏晚說：「那你這段時間幹嘛不理我？」

夏晚還沒來得及開口顧今朝就替他回答了：「他來大姨夫了！」

「……」

夏晚目瞪口呆。

程小秋猝不及防被逗笑，眼淚還沒幹嘴角就先一步揚了上去，夏晚一看也不敢再否認了，只能憋屈地說：「對，我大姨夫來了，對不起啊。」

程小秋拿紙抽砸他：「男生有那東西嗎？」

夏晚接住紙抽，求助似的看向顧今朝，顧今朝只能硬著頭皮扯道：「有的，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對對。」夏晚趕緊點頭。

程小秋笑倒在桌面上。

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夏晚鬆了一口氣，與顧今朝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找到了疑似心虛的痕跡。也許是因為對程小秋的愧疚戰勝了一切，他們誰都不願意再去回頭分析這件事。

-

夏晚覺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

他是真的想把程小秋當朋友，但是顧今朝喜歡程小秋，他作為顧今朝的朋友又不能和她走得太近，可是一但疏遠程小秋就會難過，這可怎麼辦呢。

夏晚愁眉苦臉地想了很久，一直想到下午放學也沒想出什麼名堂來。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他也沒有吃飯的心思，在外頭逛了一圈便回到教室去了，誰知道一進門就看見徐穎領著幾個女生在圍攻程小秋。

「離顧今朝遠一點，他是我的，懂嗎？」

夏晚頓了一下，趁著沒人發現悄無聲息地後退一步，打算先觀察一下再說。

程小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關我什麼事？」

徐穎揚起下巴：「你不能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啊！」

門口的夏晚眼睛一亮。

徐穎拿起她的草稿本，那上面一半都是顧今朝的字跡：「那他為什麼用你的草稿本？」

「因為他借了我的草稿本給夏晚講題。」

「……」

徐穎不肯相信，又拿起她桌子上的鋼筆：「你為什麼用他的筆？」

「……」程小秋嘴角抽了一下，說：「同桌之間借個筆不正常嗎？他還用我的草稿本呢。」

被這支鋼筆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徐穎突然發作，一把將程小秋的草稿本摔在地上：「你不許用他的筆！不許用他的東西！不許和他說話！」

程小秋的臉也沉了下來。

「把草稿本給我撿起來。」

徐穎當然拉不下這個臉，不僅如此，還在上面踩了一腳。程小秋徹底火了，上去就要推她，奈何對方人多，她反而被推倒在座位上。

聽見「咣」的一聲，夏晚意識到不能在躲了，抬腳就想衝進去，頭皮卻麻得厲害。正在他猶豫不決時，程小秋忽然痛呼了一聲。

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推門而入。

「不許欺負程小秋！」

教室空曠，這一聲喊出來還帶了迴音，不僅把幾個女生嚇了一跳，連他自己都懵了。

徐穎反應過來一看是他，立刻冷笑起來。

「就你還想多管閑事？怎麼，是不是你也覺得喜歡李瑤很丟臉，換程小秋了？」

夏晚一下子紅了臉：「你別造謠，我就沒喜歡過李瑤！」

徐穎看了幾個女生一眼，一齊笑起來：「那誰知道了，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吧。」她回頭對程小秋說，「不知道吧，夏晚暗戀李瑤很久了。」

程小秋連看都沒看夏晚一眼，只冷冷地說：「就算他真的喜歡李瑤又怎麼了？我覺得李瑤很好，至少比你好。或者按你的方式說，連你看不起的李瑤都有人喜歡，你卻沒有，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失敗？」

這一句徹底激怒了徐穎，她發了瘋地去揪程小秋的頭髮，程小秋也毫不留情地還手，兩人撕打在一起。其他女生互相看看，知道程小秋身後有池遠撐腰，誰也不敢動手。夏晚衝上去拉架，被憤怒的徐穎一通亂捶也不敢還手，只拼了命的保護程小秋。

徐穎氣不過，尖叫起來：「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夏晚打我嗎！」

夏晚直呼「我靠」。

幾個女生遲疑了一下，意思意思地拍了夏晚幾下。程小秋她們不敢打，因為害怕池遠，夏晚她們也不敢打，因為害怕顧今朝。

夏晚畢竟是個男生，使點勁也就把徐穎拉開了。狗急了還跳牆呢，更何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誰還沒有點脾氣了。徐穎見他是真的生氣了，也有點發怵，撂下一句狠話就跑出去了。幾個女生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跟著離開了。

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狼狽的夏晚和程小秋。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句「媽的」。

夏晚驚了：「你居然會說髒話！」

程小秋一下子紅了臉，窘迫地說：「這是第一次。」

夏晚氣憤的情緒還沒有消除，想要踹一下桌子腿發泄又怕嚇到程小秋，只能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程小秋也學著他的動作拍了一下大腿，恨恨地說：「喜歡顧今朝就去找顧今朝啊，找我麻煩幹什麼？」

「顧哥不會理她的。」夏晚說。

程小秋把草稿本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越想越氣：「害得我連晚飯都沒吃上！」

「你沒吃飯嗎？」

「沒有！我想把題做完就沒走，剛打算出去吃飯她們就來了。」

夏晚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他尷尬地說：「我也沒吃飯。」

程小秋嘆了口氣：「希望顧今朝能帶吃的來……算了，我可不敢吃他東西。」

「不用怕，等顧哥來了我就告狀，顧哥會教訓她的。」

程小秋聳了聳肩，餘光瞥見他的臉：「你受傷了？」

夏晚一愣，摸上自己的臉，頓時痛得齜牙咧嘴。剛才太過混亂沒有注意到，現在才開始產生痛感。程小秋從書桌里掏出來一個小鏡子，他拿過來一看，發現自己破相了，左邊臉上三道爪印，其中一道還隱隱地滲著血絲。

不必說，徐穎撓的。

夏晚捂著臉委屈地嗚咽：「不行，這個狀必須告！」

程小秋又是氣憤又是難過，摸了半天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遞給他：「吃了糖就不疼了。」看著他接過，又說，「謝謝你呀，還出來幫我。」

夏晚含著糖口齒不清地說：「我聽見你叫了一聲，趕緊就進來了。對了，那是她把你怎麼樣了？」

「……」程小秋尷尬地撓了撓臉，「是我不小心把手夾了。」

「……」

兩人沉默半晌，同時扶住額頭。

也就是說，如果夏晚不衝出來，程小秋就不會說那些話，夏晚也就不會挨撓……鬧了半天還是怪他自己。

「不管了，反正是她有錯在先。」夏晚說，「必須告訴顧哥！」

「告訴我什麼？」

兩人一齊抬頭，顧今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教室門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夾著火腿腸的烤餅。

夏晚眼睛一亮：「顧哥！」

顧今朝走近，一看見他臉上的傷就皺起眉頭：「這誰幹的？」

夏晚趕緊把情況複述一遍，程小秋假裝學習，餘光卻對著顧今朝放在桌面上的烤餅狂咽口水。

顧今朝聽完立刻拉下臉，夏晚猜測他心裡可能正在罵髒話，只是出於涵養沒能說出口。半晌，顧今朝深吸一口氣，對程小秋道歉：「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

程小秋搖搖頭，指了指夏晚的臉。顧今朝的臉色更沉了三分，壓著火氣把烤餅往夏晚懷裡一塞，簡明扼要的一個字：「吃！」

生起氣的顧今朝是很可怕的，夏晚卻完全不怕他，還問：「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晚飯？」

顧今朝眼中迸出厲色：「你沒吃晚飯？」

「……」這回他怕了。

「下午你不是說想吃，我看見就給你帶了。早知道買兩個，算了，先這樣，吃吧。」

夏晚重重地點頭，又把烤餅掰了一半遞給程小秋，對顧今朝解釋：「她也沒吃晚飯。」

顧今朝瞪了他一眼，煩躁地擺擺手。

程小秋感動得幾乎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