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棲跟黑瞎瞎其實沒什麼過節，他盤算著梁宿在賭物坊的牌子的時候，想的是如何使弄死魏家的大小姐。

他希望梁宿能好好地活著。

1979年的時候他做夢，夢到梁宿躺在西周墓的棺材裡，被負責挖掘工作的教授魏清瑜砸斷右腿。原以為是很普通的噩夢。

卻沒想到現實里會重蹈覆轍。

九月九重陽的小河山地震，慌亂里梁宿帶著魏清瑜躲避落石泥流的時候，被橫在斜坡上的枯枝擋了一下。失足墜落。

得到的是腿骨斷裂。

梁棲覺得巧，可舊歲換新竹的時候他又做夢了。

這次他夢見了福神殿的兩位姑娘。

瘦削的姑娘拖著行李住到了南街巷尾，微胖的姑娘帶著祈願牌來找她，說魏清瑜用梁宿的命做代價許了共白首的願望。

魏清瑜想嫁給梁宿，梁棲是知道的。

但為什麼要黃昏祈願呢？

梁棲提著燈籠開始在田裡照泥鰍，一直照到夢境完結的第九天深夜，瘦削的姑娘蹲在腳踏車上搖搖晃晃的出現了。

他咧著嘴，想，他或許可以弄死魏清瑜。

用魏清瑜的死換梁宿的生。

真好。梁棲望著樹蔭里被切割成碎片的陽光，像看見了魏清瑜殘破不堪的身體，愉悅和涼意裹挾著爬滿他的心。

他眯起眼睛，看一眼城南的位置。

梁宿肯定會得到琥珀蜜蠟的。

昨晚的夢境里魏柏瑜報的就是三百零一，按照賭物坊既定的規矩，競拍者不可出和其他競拍者同樣的價格。

魏柏瑜沒辦法贏了。

嘻嘻。

梁棲提起被風凍僵的腿，慢悠悠地踩過雪地里埋著的草尖兒和枯樹枝，近旁的田野里站著野鴨子，嘎嘎嘎的有些鬧。

他捂著耳朵轉個彎，視野里的黑瞎瞎笑得像彌勒佛。

隔著白燦燦的陽光和光禿禿的樹，他看見他的嘴揚起囂張的弧度，他說：「梁宿沒有賭到琥珀蜜蠟，你輸了，梁棲先生。」

梁棲心一磕，依舊保持著弱弱的姿態。

「是三百零一輸了嗎？」他的夢，變假了？

黑瞎瞎垂著眼皮，也沒想過隱瞞他真相，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回答他說：「梁宿把牌送給了魏柏瑜，用條件換。」

梁宿看魏清瑜是有意思的，梁棲用腳想都知道是提的什麼條件，他應該想辦法斷了他那些荒謬想法的。

梁棲抬起眼：「他提了什麼條件？」

他的戲沒有落幕，戲份要演的夠份兒，他想要的……

「梁宿想要的但是你不想要的。」

黑瞎瞎看著梁宿。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像麵粉堆砌的小人兒，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望不見底，宛若舊宅里的古井。

梁棲抓著他掛在柵欄上的小鯉魚尾巴。

笑容不知是愉悅還悲傷，說：「好的吧。」

黑瞎瞎想了想，說：「魏清瑜人其實挺不錯的。」

這話並不能讓梁棲好受，他依然垮著瘦骨嶙峋的肩膀，望一眼白得發灰的天空，「若我是魏家的老爺子……」

「梁宿連見到我女兒的機會都不會有。」

絕。黑瞎瞎看他黯然但狠的眼神，想起江糖剛剛的囑咐，扯開褲兜的暗袋掏出一枚銅錢，塞進他捲起的衣袖裡。

「送你一個願望，除了弄死魏清瑜。」

梁棲有秘密，江糖想引出來。

黑瞎瞎感覺到了，銅錢是以前給福神殿塞賽錢箱的，有時間順序的排列，住在福神殿的誰都能認得出。

希望吧，結局不要是他和江糖推斷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