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特案組其他人在辦公室的冷餐派隊，古珂那邊的情況遠沒有那麼樂觀。半個小時前她坐在食堂里，用勺子一顆顆碾碎米粥里的各種蟲子。好在上帝畢竟待她不薄，晚餐後她來到圖書館儲物室找傳真機，一路竟然沒遇到任何阻礙。

她將傳真機復原放好，手指碰過的地方灑一層昨晚配好的粉塵，和傳真機上覆蓋的蒙塵吻合得還算過關。除非專業的痕檢員，估計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微小破綻了。

把那列印名單的A4紙塞回口袋，她閃身出了儲物室，專心致志徘徊在書架前挑起書來。不用說安全部的先生小姐們都是天生的演員，不會犯顧此失彼的低級錯誤，更何況她上午來時就看中了一本《The Island》，這會兒不知道還在不在原位。

「小妞兒，這麼喜歡學習吶？」心滿意足地捧起書就地坐下，不到兩分鐘書頁上原本清晰的地方就投映下大面積陰影。

白熾燈光線實在不怎麼樣，她於是抬起頭，闖入，不，撞入視線的是一個身材臃腫的大塊頭獄警，戴一副頗有文化氣息的金絲邊眼鏡，皮膚保養得不錯，一雙胖手上並沒有裂口，撲鼻而來是劣質男士古龍水的味道。

古珂實話實說：「我喜歡看書。」

胖獄警訕笑起來。

「呵呵，我叫崔大智，以後你在這裡有什麼麻煩，被誰欺負，儘管來找我，我給你做主。小妞兒，你叫啥名？」

「池若愚。」古珂報出名字時差點笑出聲來。

「這名字好，我們有緣吶！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小妞兒，你放一百個心，以後爺罩著你。」

古珂仍是笑笑的：「不必。您去忙吧。」來執行任務前她做足了準備，查了每個工作人員的資料，這位臭名昭著的獄警她怎麼會沒有耳聞。若是哪位近些日子混的風生水起的女犯莫名懷了孕，那一定和他脫不了幹系了。

「警官，這麼巧。」

是王惠，她捧著一本紅皮書在二人面前站定，古珂很懷疑那本書是《毛主席語錄》。崔大智對她笑笑，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順帶著摸了一把女人豐滿的臀部。

王惠面不改色，待崔大智走遠之後低罵一句「人渣」。古珂心裡有點想笑，但轉念想到此類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王惠肯定經歷過不少，便也沒多說什麼。

古珂道：「王惠姐，你看什麼書呀？」

王惠沒有接話，只拉著她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若愚，你跟姐說實話，你是咋進來的？」

古珂道：「是實話，我是個黑客，一衝動就黑了國安部的資料庫，被攔截了，然後就進來了。你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王惠將信將疑：「那你身手咋這麼好？」

古珂道：「小時候受人欺負，找個師父練的。我腦子不行，就會整這些沒用的，嘿嘿。」

腦子不行的黑客。王惠刷新了一遍世界觀以便接受這個設定。

古珂又問：「那你呢，王惠姐？你是犯了什麼事？」

王惠道：「我從前溜冰，年輕不懂事。判了不少年。」停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當時那個頭兒，好像姓姜，叫華什麼來著？哦，對，姜華產。聽說他後來又犯了事，把自己弄進去了，跟他混的人都搭進來了。你說說，是不是人各有命？跟錯了老大，一輩子都白瞎。」

古珂：「那個姜華產，是不是也做過犯人的生意？」

王惠道：「你認識姜華產？不......他不會做小女娃的生意。他給犯人白粉，收犯人的錢，但也有人說他還在幹別的交易，我不知道是什麼。他進去之後還在幹活兒是不假，要不然估計道上早就沒他名聲了。」

古珂點頭，她確實不認識姜華產，但她去年協助處理過一起洗錢的案子，調過他的賬戶。只因為他的落網牽扯人數之多，古珂才對他隱約有點印象。

於是她笑道：「在你們這一行，沒有名聲才是最好的名聲。」

這是《貓鼠遊戲》里泰迪•溫特斯的台詞，放在此處竟然貼切到不行。

古珂話鋒一轉：「聽說這裡曾經爆發一場傳染病？」

王惠道：「你說的是黑死病吧？的確有，小姑娘膽子小，說出來怕嚇著你。那一晚上，死了幾十號人吶。獄警用草席捲屍體，兩人抬一個，放到小破棺材裡，抬出去就埋了。唉，當時那嚇得我---」

古珂道：「你還記不記得有哪些獄警參與了？」

王惠道：「你這話問的，兩年了誰能記清楚，都多少幫忙了吧。」

古珂提示道：「那有沒有給你印象比較深的，比如，幹活特別賣力？」

王惠道：「好像還真有，你別動，我想想......哦，李峰你知道吧？就那邊短頭髮粗眉毛那個。」她指了指遠處靠著書架地女人，不，乍一看那分明是個男人，出賣她的是玲瓏有致的身材。讓人不禁惋惜這姑娘身材如此曼妙卻生了副男子的面孔，「那就一男人婆，什麼事都搶著幹，十個男人都打不贏她。不過那次之後她性子改了點，有點兒女人味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個男人。」

古珂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曾一度她確實把李峰當重點嫌疑人，但她個人記錄非常良好，沒有污點。目前已知她和蘇淺陌的唯一聯繫是幫她找夏清泉。大概是蘇淺陌口中的愛情故事讓這位頂著男人皮囊的老處女也心生嚮往了吧。

這條線索查下去意義不大。

王惠又補充道：「對了，還有，剛才騷擾你那個死胖子，一身的懶肉，那天幹活兒卻特積極。誰知道抽什麼瘋？都是逢場作戲給小姑娘看，尤其是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可別被人渣騙了，他們對你好，全是沖著你的臉去的。」

古珂心說這樣的人就算自己做戲也做不下去的，作為資深外貌協會會員，她的確使用過幾次仙人跳，好在那些男人也格外買她的賬。他們的共同特點是貪戀美色而戒備心強，現實不像電影，哪來這麼多容貌姣好身手敏捷的女殺手，所以這一招屢試不爽，畢竟長相清純甜美的森系女孩子主動投懷送抱不是天天都能撞見的事。

於是她笑道：「我對和男人調情沒興趣，就算有，也只喜歡高瘦白凈的奶油小生，至少要夠清秀。」

她說完就立刻後悔了，因為王惠口袋裡有自己上午悄悄粘上的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