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仙君是崑崙上地脈所化，西王母轉世之後，神格暫時由他掌管，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離開崑崙山的，偶爾開會會去天宮小住。

喬煙柳知道崑崙鏡碎掉的時候，就在猜崑崙仙君會不會親自出山，但陶小小說他上天宮去兜著這事兒，所以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想過會看見他。

說實話，他現在有點不太敢面對崑崙仙君。

但陶小小直接拉開了門，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喬煙柳只能硬著頭皮下去見他。

崑崙仙君一身月白長衫，坐在那兒端著杯茶輕飲，鮫人換了身禮裝，站在一旁為他斟茶。

雲雪衡雖然也坐著在，但很明顯也是當個擺設。

「靈塵。」喬煙柳還沒走下來，就聽到他輕輕喊了自己一句，很溫柔的聲音，一如既往。

他只好動了點靈力，瞬移到了仙君面前，單膝跪下行禮：「弟子喬煙柳，見過君上。」

「怎麼回事？」仙君沒扶他，卻彎腰下來撥開了他的額發，露出其下隱藏的墮仙印。

喬煙柳靜了片刻，遲疑開口：「這個可能……說來話長。」

「鏡靈。」他又喊了一句。

陶小小兩步跳了過來，爬到了仙君腿上坐著，輕輕靠在他心口上：「我不一定能探到根本哦。」

喬煙柳冒了一腦袋冷汗。

「鑰匙的事我已經查清了。」仙君忽然道。

「哈？」喬煙柳一愣。

「回去了讓雲華給你解釋吧。」仙君抱著陶小小起身，以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對他道，「走吧。」

喬煙柳的冷汗已經沿著額頭開始往下滴了。

他不想回去，但現在這種情況，大概也不能不回去。

「但是君上我答應了鏡靈給她找碎片。」喬煙柳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崑崙山那麼多弟子，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再說了，他一個墮仙，碰都碰不了碎片。

果然，仙君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一聲：「不缺你一個，走吧，這是龍王的地盤，我不能久留。」

「卷霜雪，護好白棠，我們回山。」喬煙柳只能對著劍靈下令，然後跟著仙君走。

回去的過程就很簡單了，崑崙仙君直接劃開了空間，一步就到了崑崙山山腳。

喬煙柳望著主峰，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君上，我陪著我徒弟爬山，您先回去吧。」

「別想趁機跑。」仙君睨了他一眼，「我跟著你們一起爬。」

喬煙柳：「……」別啊，您直接上去吧，您看您抱著個小姑娘爬山多不方便啊……

他正思考著怎麼逃開仙君的監視，就忽然聽見了一聲尖叫，略微有點熟悉。

一扭頭，就看見從剛剛閉合的空間裂縫裡掉出來的雪塔。

喬煙柳：「……」頭好疼。

仙君看了她一眼，輕輕蹙起眉：「是半妖？」

喬煙柳猛然就想起了陶小小之前說的，崑崙屠盡天下半妖的事，於是趕緊上前擋了一下：「君上，有塊崑崙鏡碎片在她身上。」

「上去再說罷。」仙君抱著陶小小飄然上山。

喬煙柳只能帶著白棠還是雪塔跟上。

護山結界暫時被仙君關閉，所以喬煙柳並沒有受到阻礙，但白棠和雪塔都是爬了沒多久就感覺上不去了。

「這是正常的 。」喬煙柳伸手給他們，一手牽一個繼續帶著往上爬，「崑崙畢竟是神峰，有西王母的威壓在，沒有印信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是很難的。」

「所以以往也有拿爬山當做入門試煉的情況，但是後來的孩子們都找到了訣竅，爬山這個試煉就剔除了。」崑崙仙君在前面接了喬煙柳的話繼續解釋了一句，又側眸過來瞥了他一眼。

是的沒錯，給孩子們找到訣竅並傳播出去的就是喬煙柳。

他因為自小就養在崑崙，所以一直都沒注意過這到威壓的存在，後來下山和其他小朋友玩，發現他們都上不了山，才認真的去研究了一下原因。

然後找出來了方法，就是挖一顆崑崙山的靈草帶在身上，可以暫時避開威壓，雖然爬山還是很累，但不會爬到一半就被威壓壓倒在地。

那之後的十年裡，崑崙山都快被人踏平了，崑崙仙君氣得把他丟去刑陣關了兩個月，然後加固了護山結界，增派了神獸靈獸去守陣。

喬煙柳自然也知道自己當年捅了不少簍子，反正被罰是時常的事，但不管是崑崙仙君還是他師父，給的處罰都不算重，要麼就是去跪西王母，要麼就是去刑陣待幾個月。

現在想想，他沒被打死真的是被寵愛至極啊。

過了半山腰之後，就是他師門的地盤了，再往上是秘境入口，山巔自然就是西王母宮。

不過西王母轉世之後，宮殿便冷清了下來，幾千年下來，基本被積雪覆蓋，不見蹤影。

後來，崑崙仙君覺得山巔太冷清了，便把他師門一部分人也調了上去自己教。

所以嚴格算起來，崑崙仙君門下的弟子，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內門弟子」。

當然，喬煙柳也在山巔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崑崙仙君怕他拆了西王母宮，把他丟回他師父身邊了。

現在一回來，過往的記憶都如潮水般涌了過來，他一時間有些感慨。

過了仙門的結界之後，喬煙柳就看見了師父。

他被妻子扶著，一頭冷汗的站在那裡，身上單薄的白衣都被汗水浸透，露出其下淡淡的膚色。

喬煙柳和他遙遙相望了一眼，一時間居然生出來一絲膽怯。

「柳兒。」師父喊了一聲，聲音空靈且無力，透著一股虛弱。

他真的傷得很重，和饕餮打了一架，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卷霜雪，先帶他們去我住處。」喬煙柳出聲。

劍靈應了一聲，帶著白棠和雪塔跟到了崑崙仙君身後。

喬煙柳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做足了心裡建設，才朝師父走過去：「師父。」

他才走近，雲華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師父？！」還沒走遠的白棠喊了一句，但是他話沒喊完，就被劍靈拉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雲華吼他。

「師父你別動氣了，保重身體。」喬煙柳揉了揉臉，低眉順眼，「弟子知錯，不該砍斷千年藤，破了崑崙鏡的結界，放跑了饕餮……」

雲華臉都黑了。

「我會去把饕餮找回來的。」

「你打得過嗎？不要命了嗎？那是上古凶獸！西王母在這都不敢說一定能抓回來！」

「所以我是說找回來嘛——」喬煙柳小聲叨叨。

「而且，你以為崑崙鏡里只困了只饕餮嗎？」

喬煙柳一驚：「啊？」

「崑崙鏡中困了三千凶獸！饕餮只是其一，其他零零散散的妖獸魔族數不勝數。」

「你遲早有一天要氣死我！」

雲華吼著吼著，就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泛黑的血點浸到了衣服上，激起一片霧氣。

有毒？！喬煙柳驚愕。

「師父？」他抬手去想去扶，卻被師母擋開了。

「我送你先去休息，他回來了，你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來訓。」她勸了雲華一句，又瞪了喬煙柳一眼。

喬煙柳挺無辜的，站著看著他們倆的身影走遠，直至消失，然後才收回目光，往自己的屋子去。

他和其他弟子不同，不住在仙門裡，而是在山上單獨開了個樓閣，據說那是之前一位來崑崙修行的玄女的住所，後來玄女離開了崑崙，這屋子就擱置了下來。

他住這兒還是因為小時候，誤打誤撞破了玄女留下的封印，崑崙仙君覺得他和玄女有緣，就讓他住著了。當然更大的原因是這裡僻靜且遠離群眾，防止他去禍害其他弟子。

回來的時候，喬煙柳看著這屋子一時間有些恍然，他以前小時候還在這屋裡見過玄女的影像，是個活潑可愛的姑娘，帶給他一種親切感。

只是後來長大了，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師父——」才踏進門，喬煙柳就被撲過來的白棠拉住了。

「放心。」喬煙柳抬手揉了揉他頭，「接下來會有些忙，你做好心理準備。」

「師父——」白棠似乎想跟他說些什麼，但是卻被他忽視了。

「卷霜雪，安置一下雪塔，我帶白棠先去見西王母。」

劍靈丟出一支令箭給他：「崑崙仙君剛才給我的，說讓我轉交。」

喬煙柳接過令箭看了一眼，只是普通的崑崙令而已，但上面卻留有崑崙仙君的血氣，應該是用來給他避開各類結界用的。

他嘆了一聲：「還真是讓他們操碎了心。」

「你知道就好。」劍靈白了他一眼。

喬煙柳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牽了白棠往山巔去。

「師父，你沒事吧？」路上，白棠拽著他，問了他一句。

「我能有什麼事？」喬煙柳笑了一聲。

「真的沒事嗎？剛才我才看見你被打了……」白棠看著他的臉，但上面並沒有什麼痕跡。

「你爹不打你嗎？」喬煙柳忽然反問了一句。

「……打啊。」白棠有些不理解他這話問的意思。

「我是師父養大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我爹。」喬煙柳說得挺無所謂的，「以前也沒少被他打，一巴掌而已，算輕的了。」

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