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認識楚函的第五年。他執意要在異國他鄉的除夕夜包餃子，於是廢了好大力氣和了面，剁了餡。嫌我手笨包出來的不好看，於是一個人哼哧哼哧地包了足足六七十個餃子，又歡天喜地地端去廚房煮。

他這個人啊，念舊，固執，一旦認定了什麼就難以改變。就如同國外的牛排濃湯再美味，他也始終吃不慣，到頭來都還是惦記著這一口水餃——

就如同他心中一直記著那個人，不肯回頭多看我一眼。

我走過去，看著廚房裡忙忙碌碌的他，笑道:「剛才都沒注意，包了什麼餡？」

「白菜的。」他頭也不抬地盯著鍋里一個個圓潤可愛的餃子，一副生怕它們被煮破了的表情。

他不是怕餃子被煮破，他是想起了曾經和他一起包餃子過年的人。

秦文辛也會被他從廚房裡趕出來嗎？還是會和他說說笑笑地一起完成？

不多時便開了鍋，他小心翼翼地把餃子一個個撈出來，到底還是弄破了幾個。「吃飯吧。」他對我笑了笑，並不疏離，但也絕對算不上溫柔。

他做飯還是好吃的，我也許久沒吃到水餃了，便暫時忘記了身材管理，一口氣吃了好多。「新年了，還沒送你禮物。」我看著坐在對面沉默的他，生怕他胡思亂想，剛剛好轉的抑鬱症再變得嚴重，於是主動找話題道，「想想，有什麼想要的嗎？」

楚函嘴裡塞了餃子，臉頰塞得鼓鼓的，想了好一會才回答道:「戒指吧，不要太貴，普通的銀指環就可以。」

「你也知道，身邊追求者有點多，煩得很，幹脆徹底打消他們的念頭。」

我心頭動了動，有一瞬間甚至升起了一絲希望——這難道是在向我暗示？「那麼多人，就沒有你喜歡的嗎？」

「沒有。」他垂著眼睛，「喜歡一個人就已經要了我的命了。」

我嘆了口氣，答應了下來——

他向我索求了一枚指環，將我和對他心存愛意的人統統拒之門外。

戒指是按他要求來的，銀指環，素的，沒什麼裝飾。他道了謝，不假思索地當即套在左手無名指上，便又低下頭，修長的手指飛快敲擊著鍵盤，再無其它反應，就好像我只是為他削了一個蘋果，而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去咬了一口一樣。

他不知道的是，我存了私心的。這戒指原是一對，另一隻就藏在我的書架上。偶爾我也會把那戒指拿出來看看，缺始終沒有勇氣戴在手上，就好像這樣偷偷帶上了，就玷污了這幹幹凈凈的人一樣。

我沒再去過酒吧夜店了，有時也會有曾經相好過的打來電話，都被我一一拒絕。於是圈子裡都說，有個不知名的東方美人手段高超，讓萬花叢中過的小程總收了心。

這顆心是如何被收去的，現在想來都覺得可笑:當他跟在秦文辛身後，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這顆心就為他跳了一跳——

羅密歐與朱麗葉之間一見鍾情這種爛俗的情節，居然就這樣發生在了我身上。不過更加可悲的是，楚函是楚函，是相顧，相顧老師不屑於寫什麼一見鍾情，自然為不屑於將我的心思放在心上。

又或許他是將一見鍾情放在心上的，只是那個人不是我。

「宋弈要結婚了。」坐在我對面打字的他突然抬眼，眼中滿是難掩的喜悅，「就在下個月，要我去做伴郎呢。」

見他高興，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這小子可真厲害，那麼好看的姑娘，到底還是被他扣下了。」我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小心問道:

「不過回國……可以嗎？」如果是宋弈結婚的話，秦文辛也會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可以，」他道，「早晚都是要面對的。你覺得呢？」

「好。」我不忍心拒絕，一口答應了下來，問了婚禮日期後便讓助理去定了時間合適的機票。

如果我一早知道事情會向我控制不住的方向發展，那一天我一定會拒絕他。

可惜啊，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