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霽的琴音崩塌了，因為張縣令硬扯著他的肩而難以彈奏。

啪的一聲，一條琴弦斷了。

程霽被扭了過去。

張縣令笑的一臉猥瑣，手指掐了掐程霽臉頰。「呵呵呵，看在這美人兒的份上，我今天大人大量，就放過你們吧。」

程霽素來溫和，雖然不喜旁人觸碰，也討厭旁人在他東西裡頭翻來翻去，不過也尚未發過什麼脾氣。只要你讓他好好當他的獨行俠，基本相安無事的。

但那是在平常。

赤杏禾有一次在程霽這時期時跑去煩他。

那是程霽剛剛會化形時的事兒。

一日，兩人給赤霞上完課，身心俱疲。

赤杏禾邀程霽同去洗浴，在程霽剛剛抽掉腰帶時就忽地一拉，把人整個拉去了水中，滿身衣服當然濕透了。程霽皺著眉，尾巴不悅的甩起來。不過當赤杏禾沒頭沒腦趕緊道了歉，程霽嘆口氣就走了。

誰知那天晚上，赤杏禾又做了沒眼看的事兒。

他趁程霽去散心，偷偷打開程霽總收的好好的小布包。

裡面有一條靛青的繩子串起來的項鍊，上面是一顆假的玻璃玉珠，樣子純淨明亮卻是個贗品，底下是一舊鈴鐺，放了挺久但仍未生鏽。最下打了個結，然後一串好看的流蘇。

他記得那是程霽很寶貝的東西，卻不知道，那是江陵雲曾經送給程霽的。小小的江陵雲某天拿到繩子跟玉珠，興高采烈地就做了條項鍊送給程霽，還說哪天要是小銀變成妖，化出了人形，只要戴著他一定記得那是小銀。

程霽剛剛放鬆了點，一回來看到赤杏禾就煩躁了，這會兒這好傢伙還拿他的東西把玩，氣不打一處來，臉色沉了下去。

「赤杏禾。」程霽語。

「嘩啊！」赤杏禾沒料到程霽來了，手一滑鏈子一摔－－

好好一顆假玉珠裂了個碎。

程霽本來常常笑的，桃花眼瞇起來的樣子討人喜歡，俊秀的一男孩子笑口常開，更為迷人了。

但這時，就是赤杏禾神經再粗，也充分感受到，那強烈的滿到要爆開的妖氣，往後壓下的貓耳朵和充滿危險氣息的笑容。

程霽一如往常瞇起好看的桃花眼，嘴角勾起，身後的兩條縹白段子卻像遇到凜風那樣翻捲起來，一條貓尾巴鞭子似的抽個不停。

「赤杏禾，怕什麼，過來啊。」程霽的瞳孔迅的一縮，遡成兩條刀般銳利的細縫。

赤杏禾驚恐的發現程霽爪子出鞘，閃著陰寒的光。

「那個，我先、去找、找師姐。」他驚慌的顫抖著，爬起身一個鞠躬就不爭氣的跑了。「對不起啊啊啊！」

程霽大口呼吸，尾巴狂抽，蹲下身痛苦的小聲嘶吼著，唰啦唰啦的在木地板上刻出幾道深沉的爪痕。

一年總會有四、五次程霽心情不好，到底怎麼回事也沒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沒人說。 這期間程霽總沒什麼食慾，而且喜怒無常。沒人敢惹他，他也常常一個人關在房裡彈琴。

這時那縣令不僅待他無理，還害著他把琴弦弄斷了。那是赤杏禾一家子送給程霽的，程霽很寶貝那把琴。

程霽微微抬頭，瞇起眼睛，漂亮的眸子流露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氣場。

赤杏禾扶額。「小生擔心的是張大人。」

那姓張的捂著臉躺在地上，痛的打滾。「你好大的膽子啊啊啊！你這賤民！啊啊啊！我要瞎了、要瞎了啊啊啊啊啊！來人吶！來人吶！」他指間滲出絲絲暗紅，大概毀容了。

「這不是大貪官張大人麼？失敬失敬，我竟然以為是哪兒闖來一隻不長眼的畜牲。」程霽淺然笑道。「您每天幹些骯髒的事兒，瞎了眼才不用受到世俗煩擾啊。」

「還是瞎了眼對張大人而言太痛苦了，那也沒關係，我家裡是屠宰場，對於宰畜牲還頗有心得。」赤杏禾看見程霽甩動尾巴。「您用不著痛太久，放個幾天血就死了。」

那張大人正忙著疼呢，在地上滾來滾去，一旁他的隨從個個面面相覷，沒有人看見程霽去攻擊張縣令，只看他的表情去推斷，這下除了急急忙忙去找大夫之外也沒誰知道能做什麼。

「程霽，走吧。」赤杏禾的聲音小小穿過來，程霽顫了顫貓耳朵。

他彎腰抱起那把他的愛琴，慢條斯理的包裹好，然後抱起了來。

二人走了出去。

程霽化成了貓，包好的琴大小縮小，剛剛好掛在他脖子上。赤杏禾嘆了嘆，眉眼卻含著笑意。

赤杏禾一席橘紅衣衫，白色繡金的邊更是貴氣。那頭青絲束的乾乾淨淨，長長的馬尾帶著朝氣。這淺然一笑，卻是風華絕代。

程霽卻沒什麼感覺。「回去吧。」

兩個少年趁著晨曦未臨，並肩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