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風雪城待了小一月的時間，主要是給白棠提升身體素質。崑崙鏡畢竟是神器，就算碎了也還是神器，只是單純給了白棠一縷靈力助他洗鍊仙骨，這小夥子就昏迷了一個月。

他靠一己之力從千里之外趕來崑崙，在凡人間或許獨步天下了，但他這點能力卻對其他幾個不是仙就是神的人而言，實在不夠看。

陶小小甚至有點嫌棄：「好累贅。」

喬煙柳也沒法反駁，按他自己的想法，他本來是打算帶著白棠一邊看看紅塵萬事一邊教他修行，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再說了也不是誰都能像他一樣吃仙草喝靈露長大，所以能直接成就仙身，甚至天劫都不用過。

崑崙仙君曾經還說他比之那些仙人之子還要幸運。

「鏡靈仙上有沒有絳珠仙草？」想著想著，喬煙柳突然問。

「你以為那玩意兒是隨便長的嗎？當年崑崙為了給你拿那一株，陪蓬萊島主玩了三天三夜，回來還要給你護法。」陶小小瞥他一眼，但語氣里倒是沒有多少責怪的意味，反而很平淡，「那一次崑崙休眠了整整一月。崑崙山地氣都差點亂了。」

喬煙柳閉嘴了。

「這孩子和你不同，你體質清透純粹，可以用仙草直接洗鍊，他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陶小小道，「他自有仙根，又得龍王祝福，若是好好修鍊，將來成就能比肩戰神。」

喬煙柳一愣：「這麼強？」怪不得前世被他一劍捅死了。

「交給你養著實浪費。」陶小小輕輕抿了抿唇，「以後若是有機會，讓戰神帶他一段時間好了。」

喬煙柳：「……」得，徒弟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以他目前的情況，真的會耽誤這個孩子也說不定。喬煙柳暗自嘆了口氣，他到底為什麼想不開要找這個小混球啊？

白棠消化掉陶小小賜予的這縷靈力之後，一行人就正式啟程，去尋找碎片。

崑崙鏡是能勘透內心的神器，並以此為基礎製造心之牢籠，達到封印的作用。

沒有任何法陣或是結界能萬無一失的困住任何一個生物，但他們自己的心可以。

當自己被困在了自己的心之牢籠里，沒有外力相助，根本逃不出來。

換句話說，要不是他砍斷了千年藤，饕餮就是被困到死，都不可能逃出來。

崑崙鏡除了這些與生俱來的基礎能力，還有就是後天得來的，操控心神。甚至會被人類的慾念所激發能力，實現某些願望。

所以碎片在大部分凡人手裡沒什麼作用，只有在那些心有強烈慾望的人手裡，才能發揮出神器的力量。

這也是崑崙鏡很讓人瘋狂的一點特性。鏡子本身不分善惡，沒有好壞，全看照鏡子的人。崑崙鏡會復刻他人的性格，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用來形容它簡直不能更合適。

這應該是崑崙鏡本身也被封印的原因。

唯一一點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崑崙鏡身為神器本身的排他性，只有人類和正道神仙可以持有它。

像喬煙柳，就不敢去接觸陶小小。先不提級別和修為上的差距，神器對墮仙墮神這一類幾乎深惡痛絕。陶小小沒直接幹掉他那都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

雖然不用擔心碎片會落入魔道之手，但這天大地大，要找起來也實在困難。

白棠就這點表示疑惑，為什麼不能直接找。神仙不都會飛來飛去的嗎？

喬煙柳也不知道要怎麼給他解釋其中道理，只好故作嫌棄道：「我可以啊，但你不行，得遷就你。」

白棠委屈巴巴待去角落。

一行人買了輛馬車，足夠寬敞，陶小小平日就休眠在鏡框里，掛在車廂外。喬煙柳沒事就在打坐，而卷霜雪陪著白棠駕車，或是突然消失，然後突然回來，帶上打來的各種動物。

甚至一隻鹿。

白棠看著這隻活蹦亂跳的小鹿有點不知所措，結果是陶小小現身，眼疾手快一氣呵成，直接殺了變成肉塊。

末了還不忘嫌棄一句：「人類真麻煩。」

白棠委屈巴巴去烤肉。

陶小小說有一塊碎片被激活了，應該是有人利用它做了什麼，目標在滄州太溪。滄州在白棠老家所在東洲隔壁，水路暢通，也被戲稱為「水面上的龍宮」 。

和東洲一樣，滄州也是祭龍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龍王總是偏愛東洲一些。滄州民俗開放，更是風流韻事的產生地，坐落滄州的青樓楚館聞名大地。

甚至連崑崙山都聽到了不少。喬煙柳也一度懷疑自己師父是不是從滄州把自己撿回去的。

但等真的進入滄州地界之後，喬煙柳反而有些不舒服起來了。

他自幼長在崑崙，下山確實下過，但都是在崑崙附近轉悠，僅有的幾次遠行還都是當年為了營造卷霜雪。

滄州地脈靈氣和崑崙差距很大，過於潮濕和溫暖。不止喬煙柳，卷霜雪的劍靈也變得不太舒服。

換句話說，這兩位水土不服，直接病倒了。

劍靈幹脆不現身了，休眠在劍里溫養心魂。喬煙柳一直低燒不退，面色潮紅。怎麼看怎麼像春心動蕩的少女。

白棠看著看著也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支支吾吾問要不要給他買藥。

陶小小難得笑了一聲，帶著促狹的語調：「吃藥沒用，吃你比較有用。」

白棠一臉懵逼。

喬煙柳沒什麼力氣跟他們打趣，抬手摁了摁額角：「快點找到碎片離開這鬼地方。」

「碎片在太溪一家名為藏花樓的地方。」陶小小直接指了個方向，「但是碎片被激活了，得完成持有人的夙願才能拿回來。」

「這麼麻煩？」喬煙柳覺得頭要疼炸了。

「也有簡單的，把持有人殺了。」陶小小說得風輕雲淡，「畢竟是神器，會護主的，殺敵一千我估摸著你得自損兩千。」

「你怎麼這麼麻煩。」喬煙柳抬手抱頭。

「自作自受。」陶小小哼出一句。

藏花樓是太溪乃至附近最著名的一家青樓，網羅大地各色美人，甚至還有海外異域的漂亮美人。

而鎮樓之寶，是一位鮫人小姐。樓里用琉璃替她營造了一口大缸，她平日就住在裡面，偶爾心情好了則會給顧客們獻唱一曲。

喬煙柳踏進太溪就整個焉巴了，昏昏沉沉在馬車裡要死不活的，陶小小一度舉起卷霜雪想著要不給他一劍助他早登極樂算了，但劍靈不讓。

畢竟墮仙死了，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沒有投胎轉世的機會了。

白棠其實挺焦急的，但不論陶小小還是卷霜雪，都說找醫者也沒用。卷霜雪倒是慢慢適應了過來，但喬煙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從低燒變成了高燒，身體燙得有些嚇人。陶小小調侃說再這麼下去他能把自己烤熟。

但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

「他體質這麼特殊的嗎？」陶小小問卷霜雪。

「以前也沒怎麼出過遠門。」卷霜雪皺了眉，「應當是此地地氣太過混雜潮邪。」

「呵。」陶小小哼出聲。墮仙怕什麼邪氣？再者，他之前不還去過北海麼，也沒見有什麼事啊。

對了……北海龍王！陶小小恍然，拽了白棠一根髮絲，叮囑他們留下，自己風一樣就不見了。

白棠捂著被拔掉頭髮的地方，茫然的看了看卷霜雪，又茫然的看了看陷入昏睡的喬煙柳。

他病得很嚴重，呼吸粗重，還帶著低吟。面色過於潮紅，像是燒熟的螃蟹。

白棠輕輕喊了他一聲，沒想到他居然應了。但沒等他高興，才發現他並沒有醒，還是在昏睡。

他在夢裡囈語著什麼，白棠聽不太懂，也不太想聽懂。他只是用著凡人的笨辦法，用打濕的手帕搭在他額上。

陶小小回來得很快，回來之後直接丟給白棠一個素白的小瓷瓶。他手忙腳亂的接住，捧在手裡一臉不解的望過來。

「給他喂下去。」陶小小朝昏睡的喬煙柳努努嘴。

白棠應了一聲，掰著喬煙柳的嘴試圖給他喂，但是小瓷瓶的無色液體倒進去又流出來了，根本喂不下去。

他有點愁，雖然不知道這一瓶是什麼，但也沒多少，經不起他這麼浪費。

「怎麼喂藥都不會？」陶小小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白棠看看這小瓷瓶，又看看昏睡著的喬煙柳，咬咬牙，把瓷瓶里剩下的液體都倒進了自己嘴裡。

這液體無色無味，跟普通的水似乎沒有多大區別。他也不懂這能起什麼作用。

含著這口水，掐著喬煙柳的下巴，他閉眼親了下去，撬開牙關把這口水都渡了過去。

喬煙柳被直接嗆醒，下意識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低聲喊了一句：「救命——救救我——」

白棠有點手足無措，求救般的看向了陶小小。但是鏡靈大人這會兒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沒有注意他。

沒辦法，他只好低低喊了一句：「師父？」

喬煙柳像是夢中驚醒一般，抬起頭來看他。

額發被他動作晃散，露出來他那一雙天青色的眸子。這會兒眸子里含著水光，像是湖面上倒映出的天色一般。

「……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