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結 局
小說: 遼 北 往 事 作者:岐夬 字數:2800 更新時間:2020-07-14 14:19:06
025 結 局
原來河北師大附中,從來不在河北,就像王家衛的拍的重慶森林,根本不在重慶。
香港有座大廈,叫重慶大廈,夜晚遊盪時,重慶大廈就像石頭森林一樣,十一年之後,也就是2009年,彪子終於從北京去了重慶,他才知道,原來重慶,根本就沒有森林。
就像遼北從來沒有往事,彪子翻開那本正經人不該寫的紅色封皮的日記,繼續往他的青春回憶里添油加醋,頗得王朔《動物兇猛》的真傳。
彪子起身抱住王小槍的腰,不讓他走,「小槍,你別走,如果你現在走了,我明天就跑到你們班教室里,在你面前割腕自,殺!」
王小槍不屑地說,「割腕,自殺,真有夠扯的,你現在就割給我看看。」
「王小槍,你說我殺了人,證據呢?」
「證據在你老舅手上,你老舅是鬼。」
彪子錘著桌子大吼,「王小槍,你瘋了。你一會兒說校醫室的老師是山羊精,一會兒又說我媽是狐狸精,還說我爹是蛇,甚至還說我老舅是鬼,你說你沒病,誰有病?」
王小槍張牙舞爪地撕抓著彪子,「送我去找劉醫生,我要去找劉醫生!」
彪子攥著王小槍之前寫給老舅,劉醫生電話號碼的那張紙,眼神凌厲地說,「你寫在紙上的號碼我打過了,根本打不通,我老舅也託人去你說的那家醫院問過,根本沒有劉醫生那號人,我老舅甚至還去找過你表哥,你表哥說,你是從少管所偷跑出來的!」
王小槍,「你老舅騙你呢!他不是你親老舅,他一直在騙你,彪子,我們國中時候就認識了,難道你忘了我了嗎?你大名叫張德貴,你小名叫小彪子,你媽姓李,你老舅給你起名李銀彪,彪子,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
「相信了你又能怎麼樣,你要把我扭進監獄,要讓警察叔叔逮捕我、槍斃我嗎?!」
「彪子,過了今晚,我要帶你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能飛去哪?」
王小槍用手指仔細丈量著地圖上,鐵嶺到新津的距離,不過有二軋那麼長 ,他說,「買一張南下的火車票,飛去長春下,海賺錢。」
彪子說,「我不下,海,我要去北京念書。出生貧窮點、知識落後點,怎麼了,我相信讀書可以改變命運,所以我一定要去北京。」
「去了北京,你能幹嘛?」
「去了北京就好好讀書。」
「讀了書能幹嘛?」
「讀完書再教書。」
彪子說,「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辦法和出路,總之,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回以前的學校,然後參加聯考。」
「你不走,我也不走,你參加聯考,我也參加聯考,你去北京,我也去北京。」
「你不進廠當工人了?」
「都要下崗了,廠子說不定明天就沒了,書記成了老闆,這性質就變了,以前工人還分房子,以後誰知道怎麼樣,還不如讀書。」
彪子問,「你真願意和殺人犯在一起嗎?」
王小槍眼神閃爍,支支吾吾不說話。
彪子湊過去,在王小槍的耳邊問,「我一個人怎麼做到這些的,又殺人又轉學,還瞞天過海,如果我們以前就認識,那一定是你,是你暗中幫了我,我是怎麼殺死我爹的,我記不清楚了,麻煩你給我再重複一遍可以嗎?」
王小槍被彪子的盤問,嚇得渾身發抖。
彪子把王小槍撲倒,摔過臉去,摟在王小槍的腰上,去蹭王小槍漸漸漲起的小內內,那滋味比直接蹭他那裡的還讓人想入非非。
隨著那裡的急速膨脹,王小槍的喘息越來越劇烈。王小槍扯著彪子的頭髮,把彪子給拉了上去,然後他們在昏暗的屋室里游水。
彪子知道此時的自己,並非熱衷或者衝動,只是順其自然,王小槍就是生機勃勃的大自然,是審判者,也是叫魂的人。
王小槍抽出皮帶,綁住了彪子的手,然後騎在他身上,喂他吃桌子上削好的那盤水果。
「愛情是傷感主義和性的混合物,我們應該製造一點愛情,你給我傷感,我給你鑰匙。」
每次彪子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時,王小槍的反應都很劇烈,摟著彪子就拚命地蹂躪。
彪子趴在玻璃茶幾上面哼,王小槍甚至還用皮帶抽他的峽谷,用雞毛撣子撓他的癢癢。
彪子搶過雞毛撣子,把王小槍按趴下,把王小槍銬在玻璃茶幾上,舉起王小槍的兩條腿搭到了彪子的肩膀上,把王小槍對摺回去。
彪子咬著王小槍的腳踝,摸著他的腿毛。
彪子想起,國中住宿舍的時候,很流行故事會,2塊錢一本的盜版故事會,上面印刷的全是從網站上扒下來的港台三流言情小說。
封面上印的是照片轉手繪風格的各種粉艷的半身照,那時候,宿舍里的一個同學,夜裡經常給大家朗誦,他在故事會裡看到的簧色情節,彪子記得那個同學大聲朗讀草地。
草地上,他的身體是一株花莖。我用手指擠壓這株花莖。一滴液汁從斷口處的孔眼裡滲出,它緩緩,黏稠,變得越來越大。現在有個粉紅色的長影子,從樹葉的孔隙旁滑過。
一隻碩大的癩蛤蟆,正在矮樹叢里跳躍,一些原始冷杉的球果,啪嗒啪嗒地墜入羊齒草中,羊齒草散發著濃厚的氣味。
青草的下面生長著紅色的傘菌,泥土裡的傘菌逐漸變得腐爛,而斷尾的蝌蚪新鮮。
一切都結束後,王小槍不說話,靜靜地仰面朝天躺著。彪子側著身子,脖子枕著王小槍的胳膊上,一隻手搭在他的肚子上。
王小槍拿齣電視機的遙控器,重新打開了電視,畫面里華爾街偵探與圖書管理員的戲碼還在繼續,彪子也是第一次看這張碟。
開頭的時候,還是彪子在操阿豪,後面的畫面都是彪子,被各種形形色色的傢伙操。
有的場景在學校辦公室,有的場景在紡織的倉庫,有的場景在切割廠的食堂,有的場景在文工團的大廳,有的場景在白樺林,有的場景在玉米地,有點場景在圖書館,有的場景在蓮花池,有的場景在黃皮子墳,有的場景在兔洞,還有一場是在維多利亞。
王小槍看著影碟片里被糟蹋的彪子,失聲痛哭,瘋狂大叫,彪子抱住了他,一言不發。
維多利亞大酒店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林正英的《殭屍先生》,電視機里的彪子穿著清代殭屍的官服,臉上鋪著白粉,正在看鬼片,一個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從浴室里走出來,用一隻口紅,往彪子的臉上畫圓圈。
老舅家昏暗客廳里的王小槍,翻出藏在玻璃茶幾下的兔子面具,戴到了臉上,他抓住壓在他身上的彪子被煙頭燙傷的掌心,把水果的汁液揉在他的掌心,咬斷了他的小手指。
戴著兔子面具的王小槍,嘴裡咬著彪子帶血的小手指,刷地一下拉開了窗簾,又打開了窗子,從老舅家二樓的陽台跳了下去。
那晚之後,彪子再也沒有見過王小槍,也許他從二樓摔下去,摔死了,也許是彪子悄悄埋了他,誰知道呢,誰也不知道。
後來的後來,彪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他坐在火車上,熟悉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彪子笑了一下,回頭再看最後一眼他的故鄉,松嫩平原上如魚刺剝離白肉般翻騰起來的後現代工業大都會,迸射著迷人的絕望感,整個萎靡的城市也跟著譫妄了起來。
鐵嶺的所有承載了,他生活過的痕跡,他的夢想,他的愛戀,儘管他們通通已經離他遠去,但是有些東西已經糅進了他的靈魂。
「再見」,彪子在車窗上寫下這兩個字。
夜幕降臨華北平原,憂傷浸透了他的眼。
電影終了,一行行字幕,不斷上升。
最後出現了導演的名字,李銀彪。
李銀彪,1980年生於鐵嶺,畢業於北京五道口大學,社會學博士,現任該大學電影學院教授,研究所導師。性學家,社會學家,2030年被評為100位亞洲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著有《反婚育辯爭》《同志的生活譜系》《虐愛亞文化研究》《迎接物慾時代的到來》《論後現代荒原中父繫結構的崩塌與重建》等社會學、社會現象學、哲學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