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鈺是一個九十年代出生的女孩。

她無比地熱愛著現在席捲而來的這股千禧熱潮。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成一枚甜酷辣妹。

毛茸茸的馬卡龍色愛心金屬鏈條小方包，是隨身攜帶的物品。

六七厘米的厚底鞋是出街必備。

幹枯玫瑰色號口紅是最愛。

藍牙耳機里是citypop，偶爾也聽。

她最近經常做一些顛三倒四的夢，在那些怪誕的夢裡現實和虛擬往往混沌不清。

比如夢到巧克力工廠里大批量地生產二郎神，夢到自己的腦子突然發出金色的芽，夢到一群人排著隊去東非大裂谷跳傘。

她剛從天上掉下來，就被騎著飛天摩托的黑貓警長給一槍擊中。

然後只好捂著傷口，跟著一群小嘍啰，奔走逃竄。

在日落之前，跑進了WindowsXP系統的綠色桌面。

落日的餘暉，變成了像素。

而自己則變得像一隻電子羊一樣，痴迷於啃草。

夢到十二歲時，在夢之藍網吧，排隊撥號上網玩csgo。

夢到一台被抽空肚子的索尼的磁帶攝像機​，和變成魚的老夫子在水裡呼救。

我不去救他，我就不救。

夢到一個熟悉的家，但自己卻不知道怎麼離開那裡。因為不忍心破壞家裡的一磚一瓦，也不忍心傷害一草一木。

彷彿被這無限的溫柔所軟禁，走不出陌生的話語。心裡無比地想念某處，但又記不起名字。

她的這些夢中，混雜著大量破碎支離的童年記憶，讓她感覺好像沉入一種叫做「大海」的地方。

但那裡沒有冰涼的海水，也沒有任何生物，有的只是在不可知的深處，靜靜地散發著的幽柔的光​。

讓她覺得既溫馨又可怖。

像是下午一放學，動畫城的卡通片播完之後，末世突然來臨，記憶永恆地定格在意猶未盡，又充滿著夢幻和福祉的一剎那。

「我生活在末日」，她如此堅信。

於是她像一隻蜘蛛一樣，把自己束在網上，遠遠地眺望一個叫「悟空」島的地方。

那裡的四周被波光粼粼的海灘圍住。

悟空對她說，是猴子哈，又何必裝大佬。

終於有一天，她夢到了小時候住的城中村的棚戶區，那裡的房間很小很潮濕。

晚上睡覺忘記關窗戶，半夜下大豪雨，房間里跑進來一隻綠眼的黑貓。

黑貓半夜臨盆，生下了一窩崽。

剛出生的小貓，被南方鼴鼠樣大的耗子給咬死了。當時未被任何人察覺。

直到後來狹窄的房間里，充滿了動物屍體腐爛的臭味。

關於黑貓下崽這件事，這並不是夢，而是在小鈺幼年的記憶中真實發生過的。

推開小鈺二十幾年前，卧室房間的窗戶，對面就是髮廊。

髮廊旁邊是迪廳，迪廳周圍全是棋牌室，棋牌室樓下是一排排街機和酒吧。

這一帶常年一片燈紅酒綠的景象。

小鈺父母當時租的，是一個搞養殖的老闆家的舊房子。

老闆一家忙著搞水產，都從城市搬到四五百公里外的鄉下去駐紮了。

租房是複式還帶一個閣樓。

其實閣樓是一個小房間被改裝成浴室。

小鈺經常在浴室里給她的塑料假花洗澡，一洗就是一下午。

手指不厭其煩地重複著揉搓葉片和花瓣的動作，用小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瓷磚材質的盆地，然後給花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