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函在電腦前坐了很久，手抬起又放下，反覆幾次之後，終於落在了鍵盤上。

他想寫一個故事，把前世種種記錄下來，作為向這段愛戀的告別。

前世秦文辛從高樓上跳下來的那一天，地面上積了厚厚的雪，他落在其中，像一朵怒放的花。花瓣肆意飛濺，染了楚函滿身鮮紅。

那個笑容溫暖得如同上帝恩賜一般的少年，終究是用自己的鮮血才融開了寒冬的冰雪。

楚函用鍵盤將這個故事慢慢講述了出來，他第一次用了第一人稱，寫他們的相遇，他們的緣起，寫秦文辛給他的溫暖和受到的冤屈——

事情的開始是一個叫邢曉菲的女孩突然站出來，聲稱自己是秦文辛大學時期的女朋友，秦文辛男女關係混亂，曾多次逼迫自己墮胎，並出示了一份人流手術同意書，男方簽字出赫然落著秦文辛的名字；緊接著，三天之內又有五六個女孩站出來，聲稱自己也有同樣的遭遇，秦文辛這個賣著陽光暖男人設的藝人，分明就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大量粉絲脫粉回踩，對家粉絲和黑粉更是陷入了一場批判和咒罵的狂歡。一時間秦文辛名聲狼藉，一夜之間便跌下神壇。

如果是個普通藝人被爆出這樣的料，公司出錢壓一壓輿論也就過去了，沒人會在意；可出事的偏偏是他剛獲了影帝的頂流藝人秦文辛。

如果這個時候公司緊急公關，請律師為秦文辛力爭清白也就罷了，可偏偏天啟傳媒在面對社會輿論的時候發了慫，直接放棄了他。

楚函找到秦文辛的時候，正趕上天啟傳媒大樓停電，會議室里沒有開燈，秦文辛坐在令人感到壓抑的光線里，靜靜地看著眼前那份解約合同。

「秦老師，」楚函看著他那雙失去了星光的眼睛，心頭一陣陣鈍痛，「還記得我嗎？」

秦文辛不帶感情地對他一笑:「記得，相顧老師。」

「你幫過我一次，當時我們說好的，給你寫一個劇本。」楚函將手裡的文件夾輕輕推到他面前，「劇本我帶來了。」

「謝謝你。」秦文辛輕輕地開口，「不過我不演了，相顧老師。」

「為什麼？」楚函有些急了，「現在你需要一部好的作品，是不是這個劇本你不喜歡？沒關係，我可以改，別放棄好不好秦老師？」

秦文辛看著他，笑得苦澀:「能在這個時候看見相顧老師真的太好了，不過請回吧。」

離開會議室十五分鐘後，楚函又一次見到了秦文辛——

就在他腳邊，支離破碎。

敲下最後一個字，楚函泣不成聲。重生以來這一段經歷他從來都不敢細細回憶，秦文辛濺落在他身上的血燒得他痛苦不堪。他想去訴說，卻只能用這樣隱晦的，甚至有些冰冷的語言，打著虛構的旗號，將這段親身經歷說給所有人聽。

作為相顧的封筆之作，又是這樣的題材，這篇名為《春歸》的現代短篇一經發布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秦文辛自然也看到了。

看到這篇小說的時候，他正在準備一期雜誌拍攝。他一行一行地讀下去，越讀下去，手便越是顫抖。當讀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奪門而出，顧不上向工作人員道歉，甚至來不及換下拍攝用的衣服。

「程炎，楚函在哪？」

電話那端的程炎是漫不經心的態度:「這你管不著吧？」

「告訴我！」

程炎從未聽過秦文辛這樣失態的怒吼，不由得愣了幾秒:「現在應該在新橙上班。」

秦文辛不再與他多費口舌，直接驅車趕往新橙，直奔董事長辦公室，果然在那裡見到了臉上淚痕未幹的楚函。對方對他的到來似乎有些意外，還不等楚函說什麼，秦文辛就先發制人，開口之時眼眶微微發紅:

「楚哥，」他輕輕哽咽著，「《夜與繁星》，這一次你打算什麼時候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