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詩涵掛了電話，可譚一楠卻毫無睡意，他從床上翻身起來，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看起來嶄新的紙箱，他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機的手電筒筒去充當燈光照亮那一席小地方，他把紙箱打開，裡面放置著一疊一疊的照片，大大小小的都有一個身影。

他伸手拿起一張，那是葛詩涵在戲台上演出的樣子，那是前幾天拍的，那天他偷偷的買了票，坐在下面觀眾席里，特意買的座位比較靠後，就怕葛詩涵看見了自己。他舉著相機，在葛詩涵出場的那一刻，把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舉動都拍了下來，拿著自己生日時，母親給他新買的相機。

那時候他想著只是，這個新的相機，一定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拍下第一張照片，就像以前拿到手裡的每一個相機一樣，他每一次拍的第一張照片便是葛詩涵。

等天亮了，她早早的被叫了起來，跟著師父從安安靜靜的酒店離開，一路散步走到離酒店不遠的公園裡，開始了每日的吊嗓，練基本功，背大段大段的戲文，等弄完一切，日頭出來，天氣開始燥熱了起來，師父把三弦拿出來，讓她坐在帶來的小椅子上彈著，師父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聽。

彈錯了一個調，那戒尺就落到手臂上，留下鮮紅的印跡。

公園裡來晨練的人越來越多，圍在葛詩涵周圍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人來了走，走了來，時光流逝很慢，慢的連肚子餓了都不知道是中午還是早晨了。

「走吧。」終於是大發了慈悲，師父下了話，她手腳麻利的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好，亦步亦趨的跟在師父的身邊。

「江叔叔，」葛詩涵看著路邊的包子鋪，舔了舔嘴角說，「我想吃肉包子。」

「再來碗面。」葛詩涵踩著影子說，她的手臂上的紅色痕跡已經消失，這個地方離酒店不遠，在麵館等面的時候，她能看見幾個參賽的人坐在麵館里大口吃著面。

「師父，為什麼他們不要早起，我就要早起？」葛詩涵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參加比賽，那些選手幾乎都是在她已經練習完所有的東西後，才起床慢慢悠悠的吃著早餐，慢慢悠悠的進行著練習。

江叔叔那個時候沒有說話，等到他和那些人寒暄完了之後，才摸著葛詩涵的腦袋說：「因為你比他們都要愚笨。」說完，還衝著那些人笑了笑。

可是等到回到酒店房間里的時候，江叔叔給了她一塊奶糖，讓她坐在椅子上背大段的戲文，一遍一遍的重複，重複到，葛詩涵真的以為自己很笨很笨才要這樣，就連戲園子里，新來的那些師弟師妹們，都不需要這樣，甚至連師兄師姐們也都沒有她這樣一背就是上百遍。

等到她背完了，委屈巴巴的坐在那裡彈三弦的時候。江叔叔忽然說了話，他說：「你要記住，人前不能說人話，人後不能亂說話，他們看著你，誇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你的母親，你的外婆外公，你家裡牆上的先輩。」

「如果你不如他們，那所有人都只會鄙夷你。」江叔叔剝開一顆糖，把糖果塞到葛詩涵的嘴裡，「你選了這條路，那就要比他們還要努力，努力是不夠的，你要在努力的前面加上成百上千倍，才能說努力。懂了嗎？」

那個時候的葛詩涵想了想沒有說話，她想她是懂了，就像那些來家裡的老先生一樣，就像外公外婆一樣，總是考察她的功課，總是教她很多很難的東西，不是因為她笨，也不是因為她多有天賦，或是多麼的聰明，只是想著讓她不要被同行笑話罷了，也許也是怕自己的本事失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