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酒店的床上，葛詩涵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明兒就是比賽了，預賽初賽最後總決賽，一共五天，來比賽的人多的跟雪花似的，她記得自己以前學戲的時候，別人都不學，只有窮的吃不上飯的人才會去學，學了就給人唱戲，一場下來怎麼著也有五十一百的。

於是睡不著的葛詩涵同學暗搓搓的拿手機給譚一楠學霸打去了視頻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葛詩涵正抱著被子在酒店的大床上滾來滾去。

「怎麼了？」譚一楠轉著筆，他正在寫題。

「我睡不著，太興奮了，我看到了一整個酒店的同行。」葛詩涵說。

「那麼多？」譚一楠皺了皺眉，隨後舒展開來，筆落下，明顯的是那道困擾著他的題目終於解決了。

「嗯嗯嗯。」葛詩涵點著腦袋，她趴在床上，下巴墊著枕頭，眼中全是笑意，她忽然起身拿著手機走到窗口，那裡斑斑點點的燈光，點綴著像極了墜落的繁星。「你瞧。」她把手機貼在玻璃窗上，語氣軟軟的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多像星星啊。」

「嗯，真好看。」譚一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睏倦了，一道道的難題解決了，腦子卻有些不太夠用了，也許是腦細胞都消耗殆盡的原因吧，「你是不是很緊張？」

「什麼？」葛詩涵站在鏡頭的後面，譚一楠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從她那淡淡的語氣里，聽出隱藏的極好的不安。

「比賽啊。」譚一楠打了個哈欠，淚水儲蓄在眼眶中，他困了，於是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書桌。

「也不算是很緊張吧。」葛詩涵把鏡頭轉向自己，她看著譚一楠，忽然往身後的床上倒去，把自己埋入軟軟的被子里，打著滾，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出一雙明燦燦的眼睛，「只是覺得，按照我的輩分，我都不好意思跟他們同台較量。」

「吹吧你。」譚一楠輕笑了一聲，他停住收拾東西的手，暖橙色的檯燈燈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金光會聚進他的眼睛裡，他的語氣很輕，很適合安慰一個十分不安的人，他說：「你不用管其他的人，也不需要去害怕其他的人，你可是葛詩涵啊，一個註定要成角兒的人。」

「譚一楠，」忽然間葛詩涵聲音悶悶的說：「我上過很多很多的舞台，出演過很多次的戲曲，但是這一次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害怕了，我慫了，我恨不得現在就逃跑，跑回家裡。」

「為什麼呢？」譚一楠問道，可隨後他就知道了答案，這個答案很簡單，在他的心裡也一直都存在著。

「也許，」葛詩涵沉默了一下說，「怕他們失望吧。」就像是譚一楠去參加奧數競賽一樣，明明應該胸於成竹的，到了現場卻害怕的想做個逃兵。

「他們說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學戲的，我應該也不差，期望太高了，高的我每一次上台都害怕，」葛詩涵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就像是童年時候牽住的氣球，一鬆手就會飛的很高，「我害怕他們對我的失望。」

「你可是老戲骨了，自信點。」譚一楠也往床上躺去，空調冒著冷氣，一陣一陣的吐著涼意。

「嗯，自信點。」葛詩涵勾起唇角笑了起來，她的壓力很大，父母的期望，那些老先生對她的厚望，那些內行人觀望過來的目光，這些都讓她得拼了命的往前跑，跑出誰也不能追上的速度。

「你可是小天才呢。」譚一楠調侃道，「天才可是誰都可以蔑視的王者，王者豈會怕那些渣渣？」

葛詩涵這一下沒有接話，她不喜歡天才這一詞，甚至是極其的討厭，也許對於很多人來說，天才是褒義詞，可對於她來說，那是個貶義詞。

是否定她每天四點起床吊嗓子，手指拿著豆子搓著，每天背著有些繞口的戲文，為了身段哭過無數次，什麼都得學，什麼都得會，全套下來就已經到了深夜，她還要坐在書桌前寫作業。然後每一個人都摸著她的腦袋，帶著欣慰的說：「不愧是戲曲世家出生的，就是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了呢，只不過付出的多了罷了。

可是，譚一楠說出天才二字的時候，她有點點不算是特別的討厭，也許是因為他叫譚一楠吧，那個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人。

她打了個大大的毫無形象的哈欠，欠欠的說：「天才要睡覺了，渣渣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