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在電話里簡單地回答他說，好。

婁持站在樹蔭里朝著他開心地微笑。

寒霜站在陽台上，感覺芬香植物濃郁的氣味直刺嗓子眼兒，在酷熱中讓人透不過氣來。

而婁持就裹在那些香氣里，天真中帶著危險的氣息，寒霜腦袋放空了，之後也沒有過問他開的關於被室友揍了一頓的玩笑，只是打算回浴室快速沖一下澡，然後和他出門。

就在寒霜從陽台轉身回陽台的路上，見仁倉皇失措、滿臉漲紅，嘴角被咬破，湧出暗紅色的血液，朝著他張牙舞爪地飛跑過來，穿過狹窄的走廊，撞進寒霜的懷裡。

見仁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躲在寒霜的身後大聲尖叫，失控嘶吼，「寒霜！救我！高執這傢伙徹底地瘋了！他要殺人！」

見仁顫顫巍巍地手，撕扯著寒霜沒被沖幹凈的，滿是沐浴露泡沫的裸露後背。

寒霜抬眼一看，對面一身黑紗道袍、長發凌亂的高執，正雙手緊緊地握著一把水果刀，還將刀尖指向寒霜，眼神失意又焦灼。

寒霜雙手做推拒狀，護著見仁一起慢慢往後退，安撫地說道，「高執，你冷靜一點，發生了什麼，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高執說，「和你沒關係，這是我和阿仁之間的私事，你該幹嘛幹嘛，不要管。」

見仁站在寒霜身後，惱火地跳著腳說，「住口！我和你之間沒有私事，你別胡鬧了！」

高執凌亂的頭髮被他吃進了嘴裡，他垂頭喪氣地說，「阿仁，你真的讓我覺得很難過。」

寒霜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緊張又警覺地隨時準備衝過去，奪過高執手裡的刀，防止這場衝突的爆發。

但還沒等寒霜出手，高執就像個斷線的木偶似的，陰沉地跪倒在白色的瓷磚上，還把水果刀的刀尖倒轉，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高執難道是要在他們面前割喉自盡？！

寒霜看了渾身冒冷汗，努力去回想，但寢室里平時也沒有不和啊，怎麼會鬧成這樣。

高執將刀尖抵在自己的下巴上，跪在地上，抬眼看向寒霜身後的見仁，刀尖直指皮肉，一副以死相逼的架勢。

見仁看著反光的刀尖，一點點戳進高執的皮膚里，劃破肌膚，血液順著刀身流了下來。

躲在寒霜身後的見仁，跑過去，跪在地上，抱住高執，搶過了手裡的刀，扔掉了。

高執臉上露出難以名狀的笑容，把見仁壓在地板上，抓住見仁的手腕，俯身強吻見仁。

原來阿仁的嘴角就是被高執咬破的麼，寒霜看著他們在地上接吻，高執像是故意親給他看一樣，寒霜看著他們，著實尷尬。

寒霜立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就在這時，阿婆從房間里走出來，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說，「你們三個怎麼大早上地這麼吵？」

高執聽到阿婆從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就拎起地板上被蹂躪得亂七八糟的見仁，強行把人往外面小客廳里拖，高執邊拖見仁，還邊解釋說，「我們到外面繼續。」

見仁轉身，打了高執一巴掌，清脆的耳光響徹走廊，高執死皮賴臉地又纏上來。

高執拎著見仁的衣領數落他說，「你這個死渣男，你把我掰彎了，你得給我負責！」

「我什麼時候掰你了？你少誣賴人！」

「在這裡講不清楚，我們到外面去說，你今天必須和我南亞灣，酒店我都定好了。」

高執衝過來，抱住見仁的腰，把見仁扛到了肩膀上，一隻手摟著見仁，一隻手提起客廳里整理好的行李，強行把見仁扛出了寢室。

只聽見他們下樓時樓梯的匆忙腳步聲，和見仁響徹整個走廊地掙扎和嘶吼聲。

阿婆抱著衣服準備進去洗澡，問，「剛剛明明那麼吵，怎麼就你一個，高執和見仁呢？」

寒霜說，「他們去南亞灣看展去了。」

阿婆說了一個，哦。然後又和寒霜說，「我昨晚一直睡不著，想了一宿，覺得高執的話有點道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照他說的那樣，把自己寫的書印成小冊子，去捷運附近賣？」

寒霜說，「直接賣，能賣出去麼，可能還是得先藉助網路宣傳，等出名了才能賣書。」

阿婆說，「可是我很討厭現在的網路環境，連實名都要被人diss，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創作環境很病態麼，明明應該落實實名制，引導廣大網路文學從業人員對讀者負責、對社會負責，恪守公序良俗，維護網路文學行業良好聲譽和網路文學出版工作者良好形象才對。而且我覺得現在的創作太自由了，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蹦躂，國家文化部應該出面好好管管市場亂象，把很多不該存在的歪風邪氣，直接掐死在搖籃里。」

阿婆經常在寒霜面前，表達他那些既不成熟又很偏激很不切實際的想法，寒霜都聽習慣了，每次只是附和地說，嗯，也許可以。

寒霜開玩笑說，寫恐怖小說好像有點浪費時間，你有這志向，還不如好好學習，以後打入文化部內部，你覺得不行，那你來管。

阿婆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我當了文化部長，讓我來管？那我一定要第一時間，舉辦一個全國性的恐怖故事創作大賽，讓大家都籠罩在恐怖的奇妙氛圍中，第二，我要堅決打壓一切右傾的資本主義自由派小爾不喬亞思想，第三，我要加大力度對外輸出中式恐怖美學，讓世界為中國的恐怖文化所傾倒。

阿婆估計就是在自由派里反自由的典型，想讓亞文化成為主流，必遭天打五雷轟。

如果我倡導的亞文化沒成主流，而我討厭的一切成了主流，那麼我死也不服，阿婆就是這種人。

不過寒霜，基本上從不把他的話當真，說來也是，誰21歲時候沒放過點暴論，那他相當於沒年輕過。

度羅學院，這樣一個普通三本院校里的學生的理想，一個比一個更加渴望彎道超車。

度羅學院每年都在擴招，每年都在增設各種專業，是集文理、藝術、音樂為一體的浮誇的綜合民辦大學。旁邊一本的理工大，師大，度戲，統統都沒有度羅學院有存在感。

旁邊的留學生公寓，今年又要擴建，這個一般的三本院校，都不知道投了多少招生廣告，才招到來現在這麼多海外留學生。

阿婆越想越興奮，比手劃腳地對寒霜說，「你趕快洗澡，你洗完，我也要洗，洗完澡我馬上要出去找代理幫忙印書，印出來馬上就去捷運賣！快快快快！時間不等人了！」

寒霜在他的催促下，回到了浴室，洗漱台上的手機在響，是婁持打的，寒霜接電話說，不好意思，稍微再等他一下，還在洗澡。

婁持在電話里說，事情有變，剛剛聯繫了房東拿鑰匙，說要去看房，結果房東，突然說房子不租了，她兒子要結婚，要把房子賣掉。

寒霜問，「你們之前沒簽合同嗎？」

婁持說，「只是口頭約定，房東阿姨本來說是下星期回國才簽合同的，結果變卦了。」

寒霜說，「沒事，房子再找。」

婁持說，「阿姨安排了她的一個朋友在核池後海等我們，說有地方要租，地方大，而且挺便宜的，不過是凶宅，就是發生過命案，死過人的那種，學長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寒霜說，「你等我，我洗好了，馬上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