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弈推門進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晚高峰的煙火氣。他把在街角熟食店買的烤鴨放在桌上，摸了摸，還是溫熱的，便揚聲喊道:

「楚公子！下來先吃烤鴨！一會都涼了！」

樓上一陣輕微的響動，不多時就見楚函露了頭，像是剛睡醒的樣子，還有些迷糊。「你怎麼來了？」他打著哈欠下了樓，「程炎呢？」

宋弈一邊洗手，一邊對他翻了個白眼:「你當他和我這公務員一樣，每天早八晚五？跑通告去了，走之前特地吩咐我過來盯著你吃飯。」

楚函坐在桌邊，看宋弈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在程炎家住了幾天之後，楚函幾次提出搬走都被拒絕，索性就安心住了下來。現在他有時情緒還是不太穩定，每周程炎都會去帶他見心理醫生，不論工作日還是休息日都盡量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不過程炎雖然佛系，但也還是個藝人，難免有不在的時候，這時宋弈就會來陪楚函，生怕他出事。

烤鴨不冷不熱，入口正好。楚函拿了一塊切得大小正好的鴨肉，慢慢吃著。宋弈處理著青菜，不時回頭看看他，一定要看到那種溫柔的臉上帶著平靜的神色才能安心。這樣反覆幾次，楚函就被他逗笑了:

「別這麼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能噎到自己嗎？」

宋弈訕笑著轉過頭去，心裡卻起了波瀾:當然擔心，不擔心才怪。剛離開秦文辛的那幾天，楚函一直都在崩潰邊緣，甚至出現了一次夢遊，磕磕絆絆摸到廚房，念叨著要做文辛愛喝的菠菜蛋花粥，還打碎了碗。程炎聞聲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拿著菜刀要對手指切下去，小腿上還扎著玻璃碎片，鮮血淋漓。程炎自然是嚇得不輕，鉗制住他的手，學著秦文辛的語氣在耳邊哄了許久，這才把人平安送回客房，又守了他一夜。

曾經宋弈認為，楚函對秦文辛的感情只是來自前生的感激，如今看來卻不是。和秦文辛在一起的時候，他確實痛苦；如今分開了，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不過還是分開好，宋弈偷偷嘆了口氣，長痛不如短痛。

「老宋，」楚函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叫他，「我想跟網站那邊商量商量，把編輯換了。」

「啊，你說那個人，」宋弈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鏡，「確實該換，留著他後患無窮。那換成誰，你心裡有人選嗎？」

楚函念著那個女孩明媚的笑臉，難得地露出了微笑:「有的，明天就和網站那邊聯繫。」

楚函若是想辦什麼事，效率也是極高的，所以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的來電。說它陌生是因為手機顯示了陌生號碼，而實際上那號碼，他早已爛熟於心。

「你好。」

「你好，相……相顧老師，我是你的新編輯，胡希。」

聽著這個思念已久的聲音，楚函覺得眼睛有些發酸，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女孩的名字:

「胡希……一會來商量劇情的時候，能給我帶一束向日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