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我急功近利。最近，也確實發生了一些事，什麼情緒，都衝上了腦子裡，得罪了人，既損人，還不利己。」

黃嚴微笑，嘆氣。可是，在季煜傑看來，他的笑，此時此刻，對於他來說，卻感覺十分地應景，多少有些無奈，和悲傷。

「我們盯著這群混蛋，也有些日子了，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雖說，今晚抓住了這孫子，卻也不是終點，打開了突破口還好，不然，還是有漫漫長路，讓我們去走的。當了這麼些年的差，我們也都明白，生死有命這個道理，我們的工作，正義，卻也伴隨著流血和犧牲。只不過，明白歸明白，真正發生的時候，這心裡，還是過不了這道坎，堵得慌。畢竟，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道理誰都懂，到這種時候，卻偏偏腦子就像停頓進水了一樣，還把自己的不滿強加在你的身上。明明，應該是最懂得對方心情的人，卻蒙了心，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一股腦地，全發泄在你身上。」

「都過去了。」季煜傑笑，「再說了，我也應該對你說一聲抱歉，也是我先動了手不是？既然如此，都有錯，就當扯平了吧！」

季煜傑心裡清楚，黃嚴的言辭，真誠，無奈，滿懷著，對無辜宣洩的愧疚，他的話中，很明顯，一定出了什麼事，才讓他有這麼大情緒起伏。

他們這個職業，為國盡忠，為正義而活，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刀山火海，面對的，都是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就像把自己的腦袋，懸在自己手上，每天膽戰心驚，甚至連夢話都要自我剋制，就怕那一天，因為自己的失誤，會全盤皆輸，萬劫不復。

「之前，老張他們隊，發現了一具屍體，你也知道的吧？」

「是。」季煜傑點頭，「但是，我也知道的不多。有些事，不該我去打聽的，我也不會去多問。」

「是我的好兄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黃嚴的手，顫抖著，從包里摸出了煙和打火機，點上，銜在嘴裡，抽了一口，低著頭，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還不到三十歲，連個家都沒成，就這麼沒了。你說，要是痛痛快快來這麼一下子，也就罷了，至少，也走得，沒那麼痛苦，我這心裡，也能說服自己，讓自己好受些。法醫說，全身上下，鞭打傷、棒擊上，還有無處不在的刀傷，每一刀，都不在要害，不僅如此，還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甚至......被鈍刀，慢慢地，一刀一刀地，慢慢割，一根一根，切掉了兩隻手的手指，像凌遲一樣，每一處，都受盡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和痛苦。你能想像麼？親眼看著自己，在無盡的折磨下，流血而亡，每一寸，都是鑽心之痛，滲入骨髓，不能喊，不能叫，更不會讓人死去，和玩物似的，殘得只剩下一口氣。」

才會，要了他的命。

「......」

「對不起。這......我倒真的不知道。」

黃嚴的肺腑之言，一時間，季煜傑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樣的死法，極盡殘忍，除非是帶著滔天的恨意，不然也不至於這樣費神費力地要一個人的性命。警察的工作，本就與那些犯罪分子水火不容，恨之入骨，互相都想把對方置於死地，但對於他們來說，從未有過畏懼，喪盡天良的人，本就該誅之，為義之道，絕無後悔。

季煜傑，也經歷過一樣的親者離逝之痛，在他心裡，莫師兄就是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他們之間，一路相伴，早已不止是同事，兄弟這樣簡單，他當他是血肉之親一般的存在。

黃嚴心中的苦，他完全明白，有些感情，太過深刻，融入血肉，刻進骨髓，會相生相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