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個人都沉默了很久。這次是楚函先打破了沉默:

「掛了。」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就這樣結束了通話。

楚函痛苦地扶住了窗戶——算了，算了吧楚函，他對自己說，別解釋了，對文辛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一隻手從背後摸了摸他的頭，「過年這天不能愁眉苦臉，」程炎安撫地摸著他的頭髮，「否則這一年都是苦的。」

苦的？難道我笑了，這一年就會是甜的嗎？「程炎，」楚函輕輕捏住了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拒絕一般，「明天我想去一個地方。」

這副難得服軟的樣子看得程炎心疼，剛剛那通電話來自於誰，程炎也已經心知肚明。「好。」程炎用笑掩飾了難過，親昵地掐了掐他的臉，「走吧，吃飯。一會兒吃完飯記得給合作過的老師和贊助商們發簡訊拜個年。」

「謝謝。」楚函低下了頭。

楚函說的那座小廟離程炎家有一段距離。因為胡思亂想了一夜，楚函坐到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程炎拿了毯子替他蓋上，看著楚函睡夢中微微皺眉的模樣，忍不住在他眉心吻了吻。

這廟香火併不旺，卻是楚函從前世開始就經常來拜的——大一那年他開始寫小說，迷信地想許個可以成為小說家的願，又因為內向，不敢去人多香火旺的廟，便找到了這裡。如今他真的是炙手可熱的青年作家了，便覺得這廟很是靈驗，不時還會來拜一拜，進進香油錢。

這天是初一，廟裡除了幾個僧人，就只有他們二人。楚函在佛像前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回頭問站在一邊的程炎:「你不拜拜？」

因為沒什麼人，所以程炎取下了口罩墨鏡，對著楚函笑:「我母親是英國人，所以我也跟著信基督。」

「這裡許願很靈的。」楚函問僧人要了紅綢木牌，轉去了後院，那裡立了一棵很大的菩提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面零零星星掛了一些和楚函手上一樣的木牌。

要許什麼願？程炎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不必問的，這願意里一定帶著秦文辛。

「幹脆搞糊他吧……」程炎小聲嘟囔著，有一瞬間真的動了心，卻又捨不得這身價水漲船高的搖錢樹。他遠遠地看著楚函，那一筆一劃認真寫字的樣子讓他移不開眼睛。

許什麼願，其實楚函也糾結了很久。想寫再無波瀾，又覺得秦文辛身處這樣的環境里不太可能；想寫福祉美滿，多少心裡又有些酸澀。思來想去，最後俗氣地寫了一句長命百歲，將自己都逗笑了——

不過秦文辛能夠長命百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楚函重生以來最大的願望。

程炎行程安排得很滿，第二天就帶楚函離開了父母家。接下來漫長的，熱熱鬧鬧的正月，又是要楚函一個人度過了。楚函嘆氣，鑰匙轉動門鎖的一瞬間，心中警鐘大作——

門沒鎖！

而有鑰匙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

「楚哥。」秦文辛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楚函下意識地想要落荒而逃，然而對方比他反應更快，直接捉住了他的手腕，拖小動物一般，輕輕鬆鬆把他拖到了卧室。

楚函試著掙脫，奈何二人力量差距懸殊，只能任人宰割。他被毫不客氣地扔到床上，一抬頭，見秦文辛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楚哥是剛從小程總那裡回來？」

「是。」楚函心虛地垂下眼簾。

秦文辛卻突然笑了:「楚哥真是好本事，小程總這樣萬花叢中過的，都被楚哥拿捏住了。」

「我和程炎不……」

「聽說小程總是英國國籍，」秦文辛打斷了他，「楚哥可要再努努力，爭取明年名正言順跟他回家，到時候我這邊也好……」

「出去。」

楚函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讓秦文辛一愣。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楚函，對上了對方眼底壓抑著的怒氣和悲傷。

「出去，」楚函說，「以後除了工作時間，我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