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容……」尹翎容的一隻腳還來不及邁進病房，瞥到他軍服披風一角的梁月滿面淚容的沖了出來，一雙眼哭得紅腫不堪，哭得連話都說不利索，抽噎著道：「醫生，醫生說唐大哥他，傻了！！」

「可惡…….」意料中的結果，可當親耳聽到，腦中彷彿有什麼被抽走，意識輕飄飄的，尹翎容咬住牙關，一拳狠狠地砸在門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唐伯父……還有唐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了？」梁月抓住尹翎容，淚流滿面的嘶吼道。

「抱歉，梁月，今晚的事情太多，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解釋。」尹翎容扶住額頭，輕輕道。

走進病房，看著睡著的唐隱溪一派安然的樣子，尹翎容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揪住，來回揉弄，劇痛難耐。

「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尹翎容抓起唐隱溪的一隻手，將他的手放在臉旁，恨恨道。

唐隱溪，梁月，還有自己，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然後因各種原因各自分開，但那份情誼一直都深刻在三人的心中。

說到青梅竹馬，尹翎容忽的抿緊唇，其實，還有一個孩子，可惜，他在十年前已經死了……

「翎容，醫生說唐大哥是被餵了一種神經毒素，可以直接毀壞大腦，而且，這種毒絕不是出自於中華民國。」梁月還沒從悲傷的情緒中平復，抽噎著聲音道。

「那出自於哪裡？」尹翎容的聲音抹上一層危險地陰影，問道。

「這……美國，蘇聯，日本都有過這種藥物的研製與開發。」梁月道。

「日本，又是日本，唐連野自己不可能有這種藥物，定是有人交給他的。」尹翎容陰沉道。

「梁月，他交給你照顧了，如今唐家已毀，他也無家可歸……」尹翎容道。

「唐家毀了？翎容，這…….」梁月驚愕，獃滯地問道。

「他先住你那裡可以嗎？」尹翎容打斷她的話，問道。

「可以，我跟哥哥說一聲就好。」

「好，我先告辭了。」

火急火燎的到了日本領事館，只有孤零零的一兩扇窗戶透出黯淡的光芒，尹翎容靠在車邊，無奈道：「忘了現在是半夜三更了。」

「司令？」司機見尹翎容長久靠在車邊，也不出聲，黑漆漆的夜色下只見指尖香煙的橘紅火光，忍不住喚道。

「呼，先回去吧。」尹翎容揉了揉發沉犯暈的太陽穴，忙活了大半個晚上，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毫無喘息的餘地，即便精力旺盛如他，此時也被疲乏搞得渾身無力，精神渙散。

到了洋樓前，尹翎容邁著疲憊的步子打開門，慢慢地行至樓上的卧室，剛推開門，卻被冰冷的夜風吹得清醒了三分。

大開的窗戶，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窗簾無規律的亂擺，方攬秋隻身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一條腿翹在窗檯上，身邊垂下的手中拿著一個高腳紅酒杯。

清越的月光從濃雲縫隙中鑽出，冷然蕭索，映得方攬秋本就清冷的面容又平添了幾分冷漠。

「方攬秋？你不是不舒服嗎？」瞧他靠在牆邊醉意朦朧的模樣，尹翎容不解的走上前問道。

「你是喝了多少？」走近之後，尹翎容方才借著月光，看到地上被扔著的兩三個紅酒瓶和流了滿地的葡萄紅色的紅酒，仔細看了看標籤，都是上等紅酒，其中有一瓶還是前段時間部下拿來孝敬自己的。

「沒喝多少。」方攬秋睜開醉惑的雙眼，往日里冷淡的聲調似乎夾著媚意，尾音的調俏皮的上揚著，配著臉頰上的醉紅，有種說不出的天然惑態。

「還沒喝多少，你瞧你的樣子。」尹翎容奪過他手中殘留著小半杯紅酒的酒杯，要扶他上床休息。

「我要再坐一會兒。」深醉中的方攬秋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般，甩開尹翎容的手，復又坐了回去。

窗檯沒有任何欄桿，一條腿跨上去時，險些一腳跨到了窗外，嚇得尹翎容瞬間面色煞白，也顧不得會被方攬秋的身手所傷，半強制的將他摟在懷裡，拖到了床邊。

「你放開。」所幸醉成這般狀態的方攬秋失了平時的警覺與身手，嘴裡胡亂反抗著，手腳卻癱軟的不成樣子，尹翎容將他放到床上，親手脫下他的襯衫，看到那細嫩的胸膛上點綴著的幾道傷疤，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不行，這個時候得矜持。」乘人之危要不得，尹翎容強忍住升騰的慾望火焰，和衣背對他躺下。

「他醉成這個樣子，明天看來是不能去日本領事館了。」平靜下來腦中盤繞的紛亂的種種事情擾的他睡意全無，烙餅似的在床上翻了無數個身，也不知什麼時候才睡去。

待得尹翎容呼吸平穩綿長，醉酒熟睡的方攬秋卻突然睜開了眼，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哪裡還有半分醉態。

尹翎容只見他對白酒的酒量極低，便默認他的酒量極差，殊不知，他如果喝的是紅酒，算得上是千杯不醉。

「屍體究竟埋在哪裡？」方攬秋沉思道。

「先生他們尋了多年，將這座城可能的地方都掘地三尺，皆無所獲。」

「那場火災之後，城外所有的墳冢荒地，城內的廢宅都沒有大規模的被翻動的痕跡，除了…….」

思及於此，方攬秋瞳孔劇縮，一個想也不敢想的猜測浮上腦海。

「當年方家因火災被毀，德富飯店便在原址上建成，中間間隔不過半年光景。」想到劉宇嶺給他的調查的結果，方攬秋扶住腦袋，竭力控制劇烈的呼吸：「燈下最黑，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