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在會議室或者辦公室遇見，秦峻都像不認識希航似的擦肩而過，連多餘的話都不會說，幾乎讓人不敢相信幾周前他們還是共事的關係。

就像做了一個非常短暫的夢，本是兩條完全不會相交的平行線突然有了交集，如今又再次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上。

八點多的時候把秦淵送上回家的車，他會辦公桌拿了東西走出辦公室，就看到澹雅如前兩天一樣，在對面的馬路上靠著車靜靜等他。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最開始的時候，她問他能不能來接他下班去吃飯，他拒絕過幾次，後來有一次他終於答應，她欣喜得不行，然後最近幾天在他不反對的情況下，幾乎每天都來。

此時，路燈在她美麗的面容上投下了柔和的光影，正安靜地等著他。

希航站在對面看著她，有點恍惚。

他想到他們剛入大學的時候，她去圖書館自習，他去打球，等她從圖書館出來天已經黑了，他也是這樣，靠著路燈和腳踏車靜靜地等著他，不完手機也不左顧右盼，等再久，也一句抱怨都沒有。

她是個完美的情人，在她離開之前，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一看到他出現，澹雅的眼睛馬上就亮了。

「今天去吃那家新開的日料店好嗎？」上了車，她溫柔的問他。

「嗯。」他點頭。

「我讓他們配了特別的菜單，不會有你不愛吃的生食。」她又說。

他說了聲「謝謝」。

「這家的天婦羅做的很好。」

「你不是不愛吃蝦嗎？」一聽到他這句話，澹雅勾了勾嘴角，聲音低沉下來，「原來你還記得。」

他笑了笑，感慨自己回答的有點太快了，只能看向窗外，沒有說話，而澹雅也聰明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到了餐廳，服務生禮貌地把他們往裡面的包廂領，在經過其中一間包廂的時候，他無意間目光一瞥，渾身一僵。

那間包廂由於服務生正在上菜沒有關嚴實，因此讓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裡面坐著的人。

是秦峻和葉凌薇。

從側面看，葉凌薇的面容相當精緻姣好，而且此時正式歡笑嫣嫣，看著秦峻的眼裡泛著清澈的亮光。

而最讓他意外的是秦峻的臉上，充滿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

在此之前，他絕對不會相信，他還能在秦峻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專註的，認真的，帶著真實的微微笑意。

他的腳步慢了一會兒，走在前面的澹雅便疑惑地回過頭叫他：「希航？」

坐在包廂裡頭的人聽到外面的聲響，自然地回過頭來。

秦峻看到他時，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盡，他目光輕輕一閃，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騎虎難下，只能對著他和葉凌薇輕輕一笑，然後快步朝澹雅走去。這家餐廳的料理的確很不錯，他一邊吃一邊聽澹雅說話，她問他話的時候他便回答，其餘時間不主動提起什麼話題，而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總有一些有趣的話題分享。

「希航，」她拖著下巴，眼裡帶笑地看著他，「我很久沒有看到你笑了。」

「我笑點其實挺低的。」他喝著湯回答。

「應該說是我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你對著我笑了，」她搖了搖頭，「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怎麼說呢？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似的，為了討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歡心，什麼傻事蠢事都做得出來。」

他低笑一聲，「堂堂的澹氏財團的代表，其實是傻白甜？」

「只要傻白甜可以讓你高興。」

「傳出去給人笑話。」他輕輕巧巧的把話推回去。

「我不怕人笑話。」她一字一句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只怕你不理我。」有時候甚至都會產生錯覺，彷彿這分開的三年時光都只是她的一場夢而已，夢醒來還是三年前，她一直在他身邊，從未離開過。

「我去下洗手間。」他沒有回應她的話。

起身離開包廂時，在經過秦峻那間包廂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快走了幾步。

從洗手間出來，他抬起頭，就看到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正靠在洗手間對面的門柱上，他大概是回家換過了衣服，此時穿著休閑襯衣，英俊的眉眼一如既往。

大概思考了兩秒鐘，他面無表情的朝秦峻的身側走過去。

「你還沒有答應和澹雅符合？」走過秦峻身側時，他聽到秦峻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在耳邊。

「這和您沒有關係吧，」他回，「前、老、板。」

秦峻微微測過神看他的側臉，蹙了蹙眉，「這態度？」

「畢竟走在秦氏集團，您也裝作看不見我。」

秦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勾起了嘴角，「你在吃醋？」

希航瞪大眼睛看著秦峻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一走，我就找了新的助理代替你，如今還在這兒和我的未婚妻歡聲笑語，」秦峻伸出一隻手撐在他旁邊的牆壁上，壓低嗓音，「後悔嗎？」

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他冷笑一聲，推開秦峻的手就走了。

回到包廂，甜點已經放在桌上。在榻榻米上做下拉力，他拿起勺子吃甜點，可心思根本不在甜點上。

「希航。」他聽到澹雅叫他的名字。

「嗯？」他抬起頭看她。

澹雅剛想開口，就聽到包廂的門被人敲了敲。

「請進。」澹雅說。

包廂的門被輕輕拉開，服務生端著一碗圓子紅豆湯進來，放在了希航的面前，「您好，這是隔壁02包房的秦峻先生給您點的。」

他和澹雅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可這還不算完，服務生送完甜點準備離開，剛想關上包廂門時，一隻漂亮的、骨節分明的手便攔住了門。

只見秦峻和未婚妻葉凌薇站在門外，他一隻手拿著自己的外套，另一隻手臂上則有一隻纖細的胳膊。

希航清清楚楚地看到葉凌薇挽著他的手臂。

「Hi！」澹雅看著包廂門外的秦峻，微微笑著，眼底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好巧。」

秦峻朝她微微頷首，「又見面了。」

「我已經給希航點了甜點，你還再送來一份，真是費心了。」澹雅不疾不徐地說，「作為他的前上司，你真實對自己曾經的下屬關懷備至——不太像你的風格。」

「畢竟他現在的上司待他溫柔如春風，作為前上司的我雖然臭名昭著，也不想被人比得太遜色。」秦峻淡淡的說著，眼睛卻是看著他的，「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這句話我喜歡，」澹雅笑了笑，意有所指，「人不如故。」

「只是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都會膩，故人看多了，就看不出感情了。」秦峻此刻勾了勾唇，「就比如你覺得現在還是前幾年，他還喜歡吃楊枝甘露，卻不知道他已經換了口味愛喝紅豆湯。」

澹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默默聽完全部對話的希航咬了咬牙，目光從葉凌薇挽著秦峻胳膊的手上移開，轉到葉凌薇一臉迷茫的表情，再看到秦峻胸有成竹的臉龐，他從他鋒利擠出來幾個字，「謝謝你。」

「不客氣，」秦峻拍拍葉凌薇的手，示意她先離開，「祝你們夜晚愉快。」

他目送他們倆消失在走廊里，請服務生關上了包廂的門。

低頭看著面前那碗紅豆湯，他看了一會兒，還是拿起勺子。

就算秦峻說錯了一百句話，他也沒有給錯這份他如今最喜歡的紅豆湯。

他已經不想去深究秦峻是如何對他的一切都掌握得如此透徹，只是對比起來，他對秦峻的了解可能只有九牛一毛。

包廂里一片安靜，希航抬起手，打算把話說在澹雅的前面，「你不要問我關於他的事情，哪怕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

澹雅的眸光黯了黯，「好。」

他「嗯」了一聲，低頭吃了起來。

「希航，」他聽到澹雅說，「我有足夠的耐心，我更不捨得逼你。」

他沒吭聲。

「其實前面我想要問你，你下周五的生日目前有安排嗎？」

他想了想，搖搖頭。

她瞬間露出笑容，「好，如果你沒有其他安排，我想先預定你這個時間可以嗎？」

或許是她露出的笑容太過隱忍，也或許是他現在面對她時心腸到底還不夠硬，他思慮片刻，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