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持在超市裡，買了室友要他幫忙帶的零食和日用品之後，就和寒霜從商場的冷空調里走出來了。

剛出來，就感到一股呼呼的熱氣，蒸騰在空氣中，夜晚簡直就是大烤爐里的沸湯。

突然間變化的十幾度強烈的溫差，讓最近不常出門的寒霜，感到一陣頭暈和心悸。

他們走在白色的人行道上，才順著樹蔭走了一陣，就快變成兩隻汗流浹背的烤鹵豬。

寒霜一看手機上顯示的室外溫度39.6℃，見鬼，這麼熱，這臭小子居然說要去吃火鍋。

婁持好奇地圍著寒霜手上的手機看，問他，「學長，你的這是什麼手機，外形設計得還挺好看，我怎麼從來沒見身邊有人用過？」

寒霜說，「鎚子T1，號稱東半球第二好的手機，當初聽了幾場相聲之後，覺得還挺新奇，第一批三千多買的，結果第二個星期，就降價到1980，再也不信羅永浩那個鬼。」

婁持只是小聲說了一句，「哦。」

婁持沒怎麼關注網路上的事情，不太清楚。

不過聽四川的室友河馬說，這個手機的名字「鎚子」，在他們的方言里，是句下流的粗口來著，好像是網路營銷出來的新品牌。

燈火通明，簡直白夜如晝，街道旁擺攤賣小烏龜小蝦米的人也越來越多，玉石街到了。

巍峨的城門聳立在眼前，婁持抬頭一看。

硃紅色底漆綠鎔包邊的城樓大牌匾上，鑲嵌的是「玄都萬壽天尊」六個金光閃閃的威嚴肅穆的隸書體的漢字，而城門四根石柱的造型，則被建造成了「陵」，古之為陵，墓也。

明明是商業休閑美食文化街，大門卻做成了陵的外凹棺材口聚陰的造型，但凡懂點風水的人看了，多少會覺得有點古怪和滲人。

婁持看了新奇，便心血來潮地用手機隨便拍了幾張圖，發給他以前在大馬念書時候的一個朋友，又順著人潮，繼續往裡走。

玉石街雖然有在做原始的玉石生意，但不是什麼古老的街道，而是高科技未來感十足。

審美上來說，不是現代主義極簡建築的高科技未來感，也不是九龍城寨那種破敗頹靡的末世感，而是中式仿古建築，和光怪陸離的霓虹燈，營造出的繁榮輝煌的近未來感。

又或者說，你生活的今天，就是近未來。

白天的玉石街，絕對是非常刻意的仿古社區，到了晚上，又絕對是後賽博朋克審美符號，所標籤化之後的鮮明形象，琳琅滿目的玉石和各種仿古董生意，令人眼花繚亂。

街道布局，還規劃得跟迷宮似的，以至於婁持差點快要忘記，他們是來找餐廳吃晚飯的，不是在玩模擬人生版的地球online。

寒霜說，「我把地址分享給你，一起開導覽找吧，餐廳好像在江邊，真怕找不到。」

婁持看了寒霜分享的地圖上出現的小紅旗，主幹道就那幾條，整個街區，方圓也不出兩公里，跟著語音播報走，應該很容易找的呀！

所以他有點懷疑，寒霜可能是個路痴。

寒霜低頭看導覽，婁持興奮地看著前面出現的一堵堵玻璃牆似的淺藍色的，分切成一個個正方體的大水箱。

供氧機呼呼呼地響著，色彩斑斕的熱帶魚群，和叫不出名字的海產生物，在突突突的泡泡里，游來游去。

婁持好奇地湊上去細看，剛把手扶在玻璃上，一隻頭上長著六隻角的小傢伙，就朝著他遊了過來，它的角好漂亮，好像紅珊瑚！

婁持可喜歡各種各樣的小動物了，於是就興奮地朝著身後的寒霜招手。

「誒！學長！六角龍耶！快來看！哇！它在吐泡泡，軟乎乎的，好可愛！學長，我想要這個！唔！好想伸手摸一下這隻，總是吃不到蝦米的笨東西，真是個小可憐，反應也太慢了吧。」

寒霜越過人群，跟過去說，「我怎麼記得，六角龍好像是保護動物來著，買賣合法嗎？」

等婁持聽寒霜說完，再轉回去看的時候，再也找不到水箱里的那隻六角龍了，問了商家，商家也說，他們不賣六角龍，婁持一陣迷糊，難道是自己剛才眼花看錯了？！

寒霜站在水箱旁邊，賣花燈和面具的小攤市上，看到面具上有一句出自劉禹錫《南中書來》的詩：「淫祀多青鬼，居人少白頭。」

寒霜覺得意境很妙，就買下了寫著這句詩的青鬼面具，還戴上了，又買了一個白色的狐仙面具，遞給婁持，說，「喜歡就戴上。」

婁持紅著臉，受寵若驚地伸出手，接過寒霜遞給他的面具。

他剛戴上面具之後，就看到寒霜的周身，在夜色里浮起了綠色的忽閃忽閃的流螢。

戴著青鬼面具的寒霜，不知什麼時候，手裡提上了一盞宮燈。

喧鬧聲還在，但周圍的人，都消失不見了，他們彷彿置身於大霧瀰漫的九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