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過年了，張凡突然忙了起來，一天最多能接三個單子。

看著那一張張幾乎變形的臉，還有守在旁邊痛哭的人或悲憤的鬼，張凡的心沉重到呼吸都困難。

向遺體鞠躬告別，張凡在直起腰來的時候一陣眩暈，差點摔倒。

「看你這幾天的狀態一直都不好，要不我暫時不給你接單了。」老闆扶著他到旁邊坐下。

「我沒關係，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張凡喝了點熱水，如果自己像南宮玉說的是個冰雕，那該有多好，心也是冰做的，感受不到各種情緒，就不會吃不下睡不著。

「來我家過年吧。」

老闆知道他是一個人，每年都邀請他到自己家過年，但都被拒絕了。

「大過年的，你們一家團圓，我就不去添亂了。」老闆對自己很好，絕對不能在過年這麼喜慶的日子給他家招晦氣。

老闆嘆了一聲：「你和家裡有多大的仇怨，怎麼這麼多年都過不去？」

「我弟比我強，也比我懂事，家裡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就夠了。」

「也許你爸媽也是盼著你回去，就是張不開嘴，你也別一直這麼硬著，說說軟話，說不定今年就不用一個人過年了。」

張凡扯了扯唇角：「我先回去了。」

張凡走到大街上，路兩邊掛著大紅的燈籠，商店裡播放著喜慶歡快的音樂，來往的行人幾乎都是大包小包地拎著採買的年貨。

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到天黑才拐進一個小區，繞到一戶人家的前面，透過結著霧氣的玻璃窗，隱約可以看到有人影閃動。

陽台的門打開，有人進了院子，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小希，快點過來幫忙。」

「又幹什麼呀？」

「把肉幫媽晾上曬幹，過年的時候給你做好吃的。」

「我都要成年了，不在乎好吃的了。」

「那你在乎什麼？」

「錢，你多給我些錢，我就高興了。」

「給你的還少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那些同學家裡多有錢，就你給我的那點錢，一頓飯就沒了。」

「爸媽供你去上貴族學校，不是讓你去比花錢的。」

「一提學校就教育我，上學有什麼用？我那些同學，成績就算不好，以後也還是當大老闆。還有張凡，就他的成績，上的那個破學校，現在還不是照樣能賺很多錢？」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小心讓你爸聽見揍你。那人能和你一樣嗎？你是好孩子，他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不知道媽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生了他。我和你爸也不指望著你什麼，就希望現在咱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以後你娶媳婦兒生孩子，讓媽能抱個大孫子，我和你爸這輩子都知足了。」

「媽，我爸不讓提張凡，是他太死腦筋了。你都不知道我管張凡叫哥的時候他有多激動，我爸要是肯讓他回來，你們向他要多少錢，他都會給的。」

「呸呸呸，就他賺的那些錢，指不定是怎麼來的呢，我別說拿著，想都瘮得慌，說不定是死人給的呢。」

「你可別嚇唬我。」

「知道害怕就別亂說，以後也別再見他，萬一也把你給招惹的不正常了，你讓我和你爸可怎麼活？」

「媽，你可別說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先回屋了。」

張凡站在小院外面，聽著母子的對話，內心毫無波瀾。

自己的母親在自己被轟出家門後，就只管自己叫「那人」。每到過年的時候，都會回來，在院子外面站一站，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雖然明知道會失望，但內心的角落裡總會有一個聲音在說：「回去看看吧，說不定他們會有一點點想念你。」

看來以後是不必再來了，母親的心中只有一家三口，只有娶兒媳婦生孫子。即便自己看不到鬼，同性的取向，也一樣不會得到他們的認同。

張凡在小區對面找了一家麵館，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萬家燈火，在麵條里加了大半罐的辣椒油，才驅散了口中的苦澀。

而吃辣的後果，不但是胃裡火燒火燎的疼，還有上廁所時針扎似的痛苦，這倒是讓張凡無暇去感受別人家過年時的濃烈氣氛，卻也丟了在「躍然」和五星級酒店的兼職工作。不過修手辦賺了不少，暫時不用再找兼職。

等他的身體徹底緩過來，過年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暫時沒有單子，張凡想著要不要再去別墅那邊看看，南宮玉一點消息都沒有，大概是沒辦法了。

正想著，電話響了，竟然就是南宮玉。

張凡迫不及待地接了電話：「是不是那些人被抓起來了？」

「你不看新聞的嗎？」

「什麼新聞？」

「過年這幾天你幹什麼去了？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睡覺，你快點說。」

「那些人的事被抖摟出來了，簡直就是大地震，不但是商界要大洗牌，就連議員競選活動都要反轉。」

「這麼嚴重？」張凡並不認識那些人，完全不知道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這隻是表面上的，會有人趁亂繼續深挖，指不定牽扯出多少人呢。你今天有空嗎？」

張凡還在消化這麼重要的消息，聽他改變了話題，愣愣地回答：「我今天沒事。」

「中午出來吃飯，我爸要請你。」

張凡有點吃驚：「南宮先生要請我？為什麼？」

「因為你立功了呀，你發現了這件事，讓我家有了充分的準備，不但沒有受到牽連，還得到了巨大的好處，我爸要感謝你。」

「不用了，我也沒做什麼。」

「別推辭了，你就過來吧，有驚喜等著你。」

「什麼驚喜？」

「現在說了就不是驚喜了，快點過來。」

張凡看了看錶，離中午十二點還有兩個小時，自己應該能趕過去：「好吧，在哪兒？」

南宮玉報了地址：「需要我讓司機去接你嗎？」

「不用了，我自己找的著。」

「我查過了，酒店門口有公交站牌，就是不知道你家附近有沒有直達車。」

「應該是有的，謝謝。」

「別客氣，誰讓我是好人呢。」自從被張凡發了好人卡，南宮玉就對自己的好人屬性津津樂道。

張凡一笑，這樣無憂無慮的孩子，真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