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氣在口中溢開，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味道，本以為只有自己記得，沒想到顏葉居然也記著。

連珹有些意外，剛想對他說聲謝謝，顏葉卻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話說你的雪櫃開著也太浪費電了，除了礦泉水其他什麼都沒有。」顏葉把雞蛋餅出鍋，把剩下的麵糊倒進鍋子里開始烙第二個餅，「鍋子也只有一個，還沒有鏟子，你看，我只能用筷子翻來翻去。」

連珹依靠在櫥櫃邊上，有些不適應地看著自己充滿煙火氣的廚房，平時這裡除了煮咖啡就像是封印之地。剛搬來的那會兒他只會在煮速凍食材的時候才會開灶，只要能煮熟就行，自然也不需要什麼廚具，一般就點外賣，後來他發現樓下開了一街的餐館，就漸漸地連外賣都不點了。

顏葉掂鍋，把餅翻面，繼續吐槽道：「桌子也沒有，你都是在哪吃飯的？」

「樓下。」連珹實誠地回答道。

顏葉驚訝地回過頭：「樓下不都是些連鎖速食店麼，你不會吃厭嗎？」

連珹搖搖頭，顏葉瞪大了眼，連珹對於食物的追求太低了，甚至讓他產生了憐愛之情，他趕緊把先前烙好的餅遞給連珹：「快趁熱吃，今天早上我們不是還有課麼，得抓緊點時間。」

連珹左手咖啡右手雞蛋餅，這種中西結合的早餐居然意外的和諧，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雞蛋餅這種接地氣的早餐了。

「昨天……謝謝啊……」顏葉烙完第二個餅，把灶台熄滅，「明明是我自己沒處理好寢室的事情還要麻煩你，害得你昨天都沒練琴，要是王泉因為我找你麻煩，你可千萬別理他，就把他當空氣，這種人越理他越起勁，到最後……」

顏葉還沒說完，肩頭就落了件羽絨服，他轉過身，發現連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吃完了早餐，還拿了件長款羽絨服把他裹了起來。

顏葉認得這件衣服，這是連珹從高中就開始穿的一件羽絨服，出鏡率極高，質量很好又保暖，連珹居然把這麼喜歡的衣服給了自己，顏葉有些受寵若驚。

「今天冷。」連珹說完，便自覺地收拾起廚房。

顏葉內心雀躍，表面上還是特別哥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謝啦！」

出門之前，顏葉回望了一次連珹空蕩盪的家，也不知道下次來會是什麼時候，他竟然有些不舍。

但只持續了短暫的幾秒，顏葉甩了甩頭，把這種奇怪的情緒散去，蹲下穿鞋。

穿到一半，他突然發現在鞋櫃邊的一袋雜誌一樣的東西，邊上還有一個快遞盒，他仔細一看，那一袋書籍並不是雜誌，而是一份留學資料的宣傳冊，封面上印著大大的【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

顏葉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住院時寧鏡對他說的話，問他知不知道連珹可能會去留學的事情。

他本來以為絕無可能，沒想到自己居然判斷失誤了。

連珹已經穿好鞋走出門，顏葉來不及多想，收回視線趕緊穿好鞋跟了出去。

上午顏葉有理論課，連珹是視唱課。到學校後他就跟連珹道別，趕緊往教室奔去。

理論大課通常都是好幾個班一起上，120人的大教室幾乎全滿，顏葉找了一圈位置，終於在邊角落髮現了個空位，他趕緊坐了進去，屁股剛挨著椅子，一個女聲就在背後響了起來。

「你是眼睛瞎還是怎麼，沒看到我包在麼？」

顏葉回頭，看到寧鏡拿了瓶蔬果汁站在背後。

「哪呢？」顏葉掃視了一下桌面，又往桌肚裡瞟了一眼，果然有個精緻的黑色女包。

「讓開！」

「切。」顏葉站了起來，剛側過身，便看到坐在他邊上的人有些眼熟，那個人抬起頭，看到了顏葉，頓時整個人都震顫了一下。

是昨天澡堂騷擾的那個人！

顏葉也愣住了，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個男生便光速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像躲瘟疫一樣撒腿而跑。

寧鏡迷惑地看著那個男生的背影，顏葉清了清嗓子，挪到空出來的位置坐下：「你看看，把人家都嚇跑了。」

寧鏡毫不客氣地坐下，把吸管戳進蔬果汁里：「我又沒吼他，自作多情。」

顏葉差點沒笑出來，他慢條斯理地脫下羽絨服，把書從包里掏了出來。

「這件羽絨服……」寧鏡顯然注意到了重點，「這不是連珹的嗎？」

「書也是他的。」顏葉的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我昨天到他家睡了一晚。」

「睡……」寧鏡的五官在瞬間扭曲了起來。

「哎呀，那個床太軟了，反而有點腰酸背痛。」顏葉誇張地演了起來，錘了錘自己的腰椎。

寧鏡的臉色比蔬果汁還綠，這幾個禮拜她幾乎逮不到連珹，本來就已經很焦躁了，今天她好不容易有個正當理由找連珹，微信大早上就發出去了，連珹現在都還沒回她，本來她還在想連珹大約是在忙，沒想到居然跟顏葉在一塊兒。要不是上課鈴及時響起，她差點沒拍案而起。

顏葉佔了上風，也懶得理寧鏡，挺直脊背開始認真聽課。

大半節課下來，他發現寧鏡全程都在玩手機，連書都沒帶，怪不得挑了個角落位置。

「你不劃重點麼？下個月就考試了。」顏葉轉著筆，往邊上瞟了一眼，發現寧鏡一直在微信界面待著，倒也沒有在聊天。

「就這點理論知識，不知道就別搞音樂了。」寧鏡嗆了回來，「你看看連珹的書有劃重點麼，有一條我就給你跪一次。」

顏葉不信，立刻把手中的書翻了一遍，整本書嶄新，一條筆記跟劃線都沒有。

寧鏡的毒舌還沒停，她把手機放在桌上，把之前的怨氣都一併撒了出來：「你這種臨時抱佛腳考進青音的，壓根就不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麼，樂器對你來說只是小時候飯吃完練一個小時玩玩，我從幼兒園開始就沒有童年了，別以為進了青音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青音畢業最後只能去教孩子當老師的人不要太多。」

顏葉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寧鏡之前就最喜歡拿這點打壓他，還明確地把青音人分成各種階層，顏葉這種在專業里不出挑也沒有存在感的就是在鄙視鏈的底端，她和連珹這種天賦努力型的就在頂端。況且，當老師怎麼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優越感。

「行行行，你厲害，你最厲害。」顏葉把書重新翻到今天的內容，拿著筆開始重重地劃重點。

寧鏡盯著他的行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我呢，本來就是因為連珹才練的小提琴，初衷跟你不一樣。」顏葉劃完線，繼續記著筆記，「要是沒有連珹，我可能都不會碰琴。」

寧鏡一時沒有回話，過了很久，她才冷冷地說了一句：「你把小提琴當什麼了？你的人生就為連珹而活？」

顏葉手中的筆停了下來。

「我之前也說過了顏葉，你最好不要對連珹寄予太大希望，你跟不上他的。」寧鏡把剩下的蔬果汁一併喝完，「現在的他所有的潛力都還沒發揮出來，他今後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而你，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顏葉笑了笑：「誰給你的自信……」

「他如果以後去留學，去更好的舞台，甚至在國外定居，你也要跟著去？」

顏葉的笑容僵住了，寧鏡已經第二次提到了連珹留學的事情，想起今天早上在玄關看到了那袋資料，他的心還是亂了起來。

下課鈴打響，寧鏡把包一拎，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連珹去留學，我也會跟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