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橙回來之後，楚函睡了個天昏地暗——每次他覺得壓力大的時候都會這樣。終於，他在一陣口渴中醒來，看看天色，已經是第二天的太陽高照，放假期間其他三個人都回了家或是進行了周邊游，所以也沒人叫他。他下床剛喝了點水，秦文辛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楚哥！」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焦急，「出什麼事了嗎？聯繫不上你我好著急。」

楚函愣了愣，低頭看看手機，果然社交帳號已經被秦文辛轟炸。「昨天睡得太早，抱歉。」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著急找我有事？」

「你沒事就好。」秦文辛放下心來，「我想問，今天要不要一起跨年呀？」

跨年？楚函又一愣，才反應過來這一年的元旦假期是從十二月三十號開始的，新的一年還沒有到來。「好啊。」他無聲地笑了笑。

「那我這就去找你！」秦文辛頓時興奮起來，「帶你去個好地方！你現在在寢室嗎？」

楚函點了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到，便笑道:「還是我回家找你吧。」

「ok！等你！」

掛了電話，楚函後知後覺地把「回家找你」這幾個字品了品，心裡無端生出一股酸楚來——

那終究不是他楚函的家，他不知道「哥哥」這個身份還能用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無視秦文辛的要求去和程炎見面這件事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害怕了。

「楚哥！」用備用鑰匙開了門，秦文辛就像一隻大型犬一樣撲了過來，親昵地蹭著他的頸窩，語氣裡帶著委屈，「我都等你好久了。」

楚函被他蹭得直癢，只得伸手，哄小狗似的揉了兩把他的頭髮:「對不起，我沒看到消息。」

「沒事，咱們快出發吧，」秦文辛眼睛亮晶晶的樣子也很像小奶狗，「早些去，別錯過了晚上的煙火。」

秦文辛說的地方是臨近鎮子上的一座山，山頂建了個很大的平台，古色古香的；每年跨年這天，山下鎮子里都會舉行盛大的煙火作秀，這平台就是最佳的觀賞場地。二人搭客車進了鎮子，因為晚上是來不及回去的，所以又在一家小民宿辦了入住，等到上山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下去了。

「這時間上山應該正好，」秦文辛一手拿著鎮子上買的蘋果糖，另一手在手機上查看著攻略，「走啦，楚哥，跟著我哦，別迷路了。」

「好。」楚函笑著應了。

這鎮子是這一帶有名的景點，又趕上跨年這天，所以遊客尤其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牽著手的情侶。秦文辛看了一圈，撇了撇嘴道:「怎麼都是成雙成對的？」

楚函心裡微微慌了一下:「都說了讓你也找個女朋友的，你非不聽，如今就只能帶我來了。」

「帶楚哥來怎麼了？」秦文辛一臉的不愛聽，「不許你說我楚哥不好！」見楚函忍俊不禁，他趁機一把抓過楚函的手，「不就牽手嗎？牽楚哥也一樣！」

冬日的風有些凜冽，可少年人的熱情是吹不滅的。楚函就這樣任他牽著，奔跑在人來人往的山路上，偶爾會撞到行人，這時秦文辛就會響亮地替他道歉，卻絕不放慢腳步。

一口氣跑到山頂，縱然是秦文辛這樣的好體力，也難免會覺得累，更別提體測都只能勉強及格的楚函了。秦文辛緩了口氣，回頭看到累得氣喘吁吁，話都說不出來的楚函，那滿臉通紅的樣子，讓他越看越覺得討人喜歡。

「怎麼樣，楚哥？」秦文辛替他順了順後背。

楚函略帶埋怨地瞥了他一眼:「下，下次再這樣……就，再也不跟你來了……」

秦文辛被逗得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毫無誠意地道歉，氣得楚函抬手給了他一拳。但因為沒什麼體力，這一拳生生打出了奶貓抬爪的氣勢，惹得秦文辛又是好一頓大笑。

休息好了之後，楚函才開始欣賞眼前的景色。風景確實不錯:抬眼就能看到滿天星河，低頭看到的是鎮子上的萬家燈火，若是人少，倒真是個不錯的告白聖地。

「真好看，」秦文辛不由得感嘆道，「累一點也值得啦。」他不經意地抬起眼睛，急忙戳了戳楚函，「楚哥快看，有流星。」

「啊，要趕快許願！」楚函聞言，根本來不及抬眼去看，迅速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願文辛這一生，再無風霜。

在心中反覆默念了三次，他睜開眼的時候，剛好第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他出神地望著，似乎覺得，許願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這樣美好的畫面，這願望也一定會成真。他想得太出神，以至於忽略了秦文辛的神情:

從他閉眼許願的那一刻開始，秦文辛的目光就再沒移開過。

眼前的少年閉眼許願的樣子專註而溫柔，月光流淌在他乖順的髮絲和柔和的輪廓上，那種美好渾然天成，好像月光就該是為他一個人存在的。他睜開眼，一雙永遠都是水汪汪的眼睛裡瞬間倒映了璀璨的花火，滿臉的希冀和憧憬，讓秦文辛怎麼也移不開視線，心裡好像有什麼在生根發芽，說不清，道不明。

一直到很久以後秦文辛才意識到，那是自己對楚函最初的心動，只是當他意識到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那個滿眼溫柔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