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學校在今天檢查衛生的緣故，寢室樓下的垃圾回收站堆滿了垃圾袋，顏葉衝到回收站前，愣了幾秒後開始扒拉起垃圾袋，邊上回收垃圾的阿姨看到後趕緊走過來拉住了他。

「同學，你別把袋子都搞散了！」

「阿姨……」顏葉的聲音已經有了哭腔，他緊緊抓住阿姨的手拜託道，「我有個重要的頭繩掉了，上面有個金色的葉子形狀的掛墜，我一定要找到它。」

「好，好好好。」阿姨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根頭繩會那麼重要，但看顏葉急迫得快哭出來，她也跟著幫忙一起找了起來。

在那麼多垃圾中找一根頭繩恍若大海撈針，但顏葉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同學啊，如果這一批找不到，那你們寢室的垃圾可能已經被運到總站了。」阿姨小心翼翼地勸他放棄，「每次檢查衛生我們都會多運幾次，要是真找不到你千萬別難過啊，再買一根就是了。」

「買不到了……」顏葉喃喃自語道，「再也買不到了……」

心裡的希望一點點地落了下去。

國小那會兒家邊上晚上有市集，小攤販們在橋頭兩邊擺攤，用燈泡掛成一串串，夜晚也十分明亮。

市集賣什麼的都有，晚飯吃好就有很多周邊小區的人來散步，那一對葉子的掛墜顏葉已經看中很久了，顏葉的名字里有葉，他就特別喜歡跟自己名字有關聯的東西，葉子書籤啊，葉子明信片啊，每次看到葉子形狀的東西他都想收下來，還被母親笑是倉鼠。

那會兒他沒有什麼零花錢，掛墜雖然標價便宜，但對孩子來說還是太貴了，他就每次看一眼看一眼，看到後來擺攤的老爺爺都認識他了，說買一送一，可以便宜點賣他，他就每天攢一點攢一點，終於攢夠了一堆硬幣，把那對掛墜買了下來。

老爺爺誇他眼光好，這對葉子是手工做的，兩片看起來相似實際完全不一樣，葉子做工精細，光澤依舊，也不知道轉了多少任主人，最後淪落到街頭的攤販中。

得知連珹比賽得獎後，他把其中一個葉子掛墜當做禮物鄭重地送給了連珹。既然這個葉子掛墜是獨一無二的，那麼他就要把這個送給獨一無二的人。

一開始連珹也不知道這個掛墜該掛在哪，還是陳欣然看到後從自己首飾里挑了根銀鏈子，去飾品店加工了一下，把掛墜串上變成了手鏈。顏葉受到啟發，把自己的掛墜也串到了皮筋上，他從小就留著頭髮，皮筋是他每天都形影不離的。

這樣他跟顏葉就一直戴著像情侶一樣的首飾，一戴就是那麼多年。

他從未告訴過連珹為什麼他們會有一對看似相同的掛墜，也不會告訴他自己攢了多久的錢才買的掛墜。他只希望連珹能一直戴著，這是他小小的佔有欲。

現在他的心忽然空了，連帶著那麼多年他的回憶他寄予的期望一併空了。

他所珍重的東西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可以從他身邊消失，不管是誰都能那麼輕易地奪走它，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似的。

所有的垃圾都翻完了，他還是沒有找到皮筋，情緒在崩塌的邊緣，顏葉暫且忍住眼淚，跟阿姨道謝，從車庫邊上的門出去，他不知道總站的垃圾有沒有被運走，黑燈瞎火的，他能找到皮筋的希望已經非常渺茫。

穿過公園的時候，那些野貓認出了他，紛紛熱情地纏了上來，顏葉一邊好聲地哄著它們，一邊從野貓中穿了過去。

邊上閃過一個人影，突然自己的手臂被扯住，顏葉抬頭一看，竟然是連珹，他趕忙把頭重新低了下去。

「怎麼了？」

連珹察覺到他的異樣，顏葉披頭散髮的，大冬天的額頭上還全是汗，他沒有穿厚衣服，只穿了單薄的一件衛衣，腳上還是居家拖鞋，看起來像是從寢室剛出來的樣子。

「沒怎麼……我去找個東西。」顏葉想掙脫開他的手，無奈手臂被連珹緊緊拽住。

「找什麼？」

看到顏葉的臉被頭髮遮住了一大半，連珹下意識地就抬手去撩他的頭髮，顏葉閃躲了下，可惜避不及，連珹看到他的眼眶裡盛滿了淚水。

顏葉徹底沒了聲，使勁把頭往邊上撇去，冬季夜晚的寒風中，他冷得渾身都在顫抖。

連珹嚴肅起來，拉著他的手就往邊上馬路走，走到自己的車前開門，讓顏葉先坐了進去，隨後，他自己坐進駕駛座，啟動車子打開了熱空調。

車內的溫度開始上升，顏葉一言不發地蜷縮在椅子上，讓凍僵的身子逐漸回暖。

「是不是又是王泉？」連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問道，「你們又吵架了？」

顏葉抬手狠狠抹過自己的眼睛，把眼淚水都抹去，隨後深呼吸了一口，總算把自己的情緒給控制住了。

「沒事，就是我的頭繩弄丟了而已。」他盡量把這句話說得輕巧，「不是什麼大事。」

連珹聽了卻沉默了，一時間車內無人再說話，顏葉不敢看他，把頭扭向窗外。

身後傳來請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他的左手腕被一隻手輕輕握住，顏葉回頭，看到連珹不知什麼時候把自己手腕上的鏈子拆了下來，有些笨拙地想把那根鏈子戴到自己手上。

顏葉趕緊按住了他的手：「不行！這個是你的……」

「是你送給我的。」連珹挪開他的手，繼續把鏈子繞過他的手腕。

「我既然送給了你，那就是你的了。」顏葉趕緊用另一隻手去捂住自己的手腕。

連珹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重新把它送給你。」

顏葉一時語塞，連珹的邏輯沒錯，他一下子找不出什麼理由，便磕磕巴巴地說道：「這不是你的幸運物麼，之後你還要戴著去比賽的，那麼重要的東西不能給我。」

「你到現場就好了。」連珹把鏈子扣上，抬頭望著顏葉的眼睛，「以後我如果比賽，你在現場不就好了。」

顏葉愣住，連珹的眼神十分平和，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般，但這件理所當然的事卻給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他手腕上的手鏈陪著連珹走過了十多年大大小小的比賽，現在就這麼扣在了自己的手上，連珹把幸運物給了自己，那不就意味著自己就是……

顏葉還沒想明白，連珹的下一句就讓他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晚到我家住一晚。」

「啊？」隔了半天，顏葉才下意識地應了一句，他一手捂著手鏈，方寸大亂，連珹已經栓好安全帶，一腳踩下了油門。

「還是說我送你到你同事家裡去？」

這句話顏葉聽著有些陰陽怪氣的，他想起上次自己在陸一棋家被連珹抓包的情形，不由地臉頰發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居然從連珹的話里聽出了一絲醋意。

「也……可以。」顏葉大腦還沒轉過來，嘴上就先這麼說了，話音剛落，他就看到連珹的表情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