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薇又瞟了一眼伏妖塔，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腳，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了口：「其實，我真的是天虞山修鍊的小錦鯉，我們一族借著天虞山的仙氣潛心修鍊，但幾萬年來，族內飛升成仙的只有寥寥幾位，且在天界的地位也是十分低微的。」

伏妖塔幽藍色的光芒，照著清薇蒼白的臉些許透著些詭異，她繼續道：「本來我們一族人隱居在此，生活過得十分安逸，可突然在四千多年前，有一位仙人到了我們族中，說有辦法能讓我們一族飛升的幾率增加。自此，大家為了那很少很少的幾率開始明爭暗鬥，大家不再是兄友弟恭。」

玉璃冷笑一聲：「仙人？」

清薇點了點頭：「對，是仙人，那時候我還很小，但我卻清楚地記得那是一位女仙，她蒙著臉，但就算是蒙著臉，也能從她的眉眼中看出她長得十分美麗。」

玉璃喃喃道：「女仙？」而後玉璃遲疑了一下繼續道：「若真的是神仙，她為何要挑起你們一族的內亂呢？」

說到這裡，清薇無奈的笑了笑，而後繼續道：「這個，我不清楚。」清薇輕輕地嘆了口氣感嘆道：「曾經的安靜祥和，不復存在，在我成長的幾千年裡，我親眼見到我的父親，兄長都死在族人的手中，只是因為，他們的天資比其他族人要高一點點。」

說到這裡，清薇眼中閃著淚花，她又不服輸的朝天空望去，大概是不想眼淚從眼中滑落吧。沉默了一會，清薇才繼續道：「其實我下山，正是追著那位女仙而來，有一日在夢中，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起初我只覺得是自己在做夢，並未多想，後來我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的卻是一片濃霧，我看不清自己身處何地，於是我開始慌張，四處亂摸著。」

「你一定很害怕吧。」清薇抬起頭，見雲衍正緩緩朝她走了過來，玉璃微微側頭，望著雲衍。雲衍在玉璃身邊停下腳步，重複道：「你一定很害怕吧。我曾經也做過這樣的夢，嚇得我好幾夜都不敢閉眼睡覺。」

清暉輕輕地點頭道：「嗯，很害怕。」

玉璃抬手輕輕摸了摸雲衍的頭，溫柔道：「你若害怕，還有我在。」

雲衍揚起笑容對著師父點了點頭。

清薇接著道：「其實那一次並不是我在做夢，而是現實，我再次見到了那位女仙，她牽著我的手對我說，只要我按照她說的去做，那麼我就會成為飛升成仙的人。」

玉璃眯著眼看著清薇道：「然後呢？她對你說了什麼？」

清薇說：「她說山下有很多奇特之人，只要吃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就能助我成仙。」

玉璃嘆道：「然後呢？然後你就在水中尋機會，殺了靠近河邊的人，在吃了他們的頭麼？」

清薇搖了搖頭，思索了一會，又點了點頭道：「是這樣，也不是這樣，我在河中變回原身，就是你們看到的那般，紅色的錦鯉。」

雲衍補充道：「是紅色發光的錦鯉，我見過唯一能發光的活物只有螢火蟲，開始我以為自己是看見了螢火蟲，走近才發現，草叢裡是一條發光的錦鯉。」

清薇道：「我的原身就是這樣的，那些人也是被我發光的身體所吸引，不過他們都不是好人，他們都想將我捕回去，然後殺了我。」

雲衍生氣道：「那你也不該殺了他們，他們與你們沒有什麼區別，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啊。」

清薇道：「一條命？你們平日里吃的雞鴨魚肉，不都是一條命，可你們是否這樣看待我們呢？」

雲衍著急道：「可這些動物生來就是讓我們吃的呀。」

清薇冷笑道：「我是錦鯉，你每日下河捉魚，然後那些魚成為你的盤中餐，俎上肉的時候，你可有想過他們是不是也想活命？」

雲衍見自己理虧，強詞奪理道：「你不要歪曲事實，你殺的可是人，活生生的人。」

清薇怒道：「我殺的是人，他們若對我未起殺心，我又如何能殺得了他們？我是想飛升成仙，所以我先將他們拉下水，待他們溺死後，在一口一口將他們的頭顱吃進肚子里，那又怎麼樣，一報還一報，我也算是為了我的族人們報了仇。」

聽清薇這麼一說，玉璃一時間卻不知道改怎麼開口了，確實，世間的食物鏈本就是一環套著一環，人吃小動物，但大型動物又能將人吃下，為何人吃得了動物，反過來他們吃人到成了不對，這，究竟該如何辦呢？

玉璃只覺得一陣頭疼，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不知所措，清薇說的沒有錯，可他們被吃也沒有錯。所以，這無頭溺屍本就是人類該由的報應麼？

自打出生起，玉璃就一直生活在高高在上的九重天上，受著世人的膜拜與供奉，他覺得世人為神仙所做的事情理所應當，而今日，這道理被這樣一隻還只是靈的小錦鯉說出來，他瞬間覺得她說的沒有錯。要論起對錯，也只是大家站的立場不同罷了。

或許，他生在其他幾界，從出生起便要操心著修行，生存，那麼他對此事的看法也許會有很大的不同。

玉璃背著手，在院中走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最終，他還是揮了揮袖子，將清薇關進了伏妖塔中。

雲衍看著師父猶豫不決，卻又好似很決絕的模樣，她同情清薇，但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雲衍看著玉璃低聲道：「師父，真的將她關進伏妖塔中了麼？」

玉璃嘆道：「我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置她，暫且將她關在這裡吧。」

雲衍仰頭看著依舊通體散發著幽幽藍光的伏妖塔，裡面一片安靜，雲衍道：「師父，這裡面真的關了很多妖魔鬼怪麼？」

玉璃笑了笑：「我們當初只是關了一些不足為懼的小妖罷了，但棲月關了什麼進去，我的確不知道。」

雲衍一臉擔心的樣子道：「那她，還有命出來麼？」

玉璃道：「你放心，我關她進去的時候，可是在她身上設了一層結界，普通的妖怪傷不了她的。」

雲衍看了看伏妖塔，又看了看師父，心中暗暗道：「清薇，你放心，我定會找機會救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