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漪戳弄那顆渾圓的蛋時，只想著它太過安逸，沒經歷過風雨，沒摔出絲裂痕，對今後的成長不利。

他絕不是想那顆蛋破殼的，絕不是。

現在蛋殼咔嚓裂開了一絲縫，從中咕噥地冒出些許小泡，凌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時間不知該做些什麼。

一部分人魚會死在破殼的途中，即使蛋殼表面出現了裂痕，中間還會有一層薄薄的卻韌性極好的蛋膜，若是人魚寶寶沒有注意到那層蛋膜，他們就會這樣被活活悶死在蛋里。

從剛剛的第一聲動靜後，寶寶沉寂了許久，而那層薄膜還在。

墨溪想要出手，卻被凌漪按住，冷喝道：「這要靠他自己，這是種族延續下去的關鍵。」

人魚並不允許幹涉寶寶們的出生，連出生都無法自己克服，生為人魚之後的一生將會更加艱苦。

聽到凌漪的聲音後，蛋又晃動了一下。

最先進入凌漪眼簾的是泛起銀光的鱗片。

凌漪一驚，下一秒就看見裡面的寶寶微微側身，巧妙地利用尖銳的鱗片劃破了那層薄膜。

剎那間，宛若湯圓漏了陷般，魚尾一側的蛋殼碎成台階，銀光閃閃的鱗片傾瀉而下，一團肉色與銀色交疊嘩啦滑進水裡，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啼哭。

「屠蘇！」墨溪本在凌漪身後，看到這一幕再也忍不住，大跨一步向前從浴桶中撈出了大兒子。

第一個出生的人魚寶寶叫做墨屠蘇，這是凌漪說的。

墨溪只覺得眉眼像他便脫口而出，也算是定下了他的名字，一手托著濕漉漉的寶寶，轉身就要去拿毛毯，生怕他受涼。

「別，要保持濕潤。」凌漪連忙拽住了墨溪，這才看見他額上汗涔涔的，汗水如瀑布般流下，心裡莫名一酸，怪他沒有事先解釋清楚，讓墨溪捏了一把冷汗，「其實放水裡也沒問題……」

從沒聽說過魚會淹死在水裡的。

凌漪暗暗腹誹了一句，就見墨溪鬆了一口氣，踱步走向床榻坐下下來，雙手捧著他們的寶寶，輕輕搖晃了起來，全然不顧衣衫被浸濕。

魔尊大人在哄小寶寶。

小人魚剛剛出生，光破開蛋殼就費了不少力氣，剛剛落入水中的那聲啼哭似乎只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這會兒枕在墨溪溫暖柔軟的臂彎中，搖著搖著就困了，他微微蜷起銀鱗魚尾，眼皮一張一合，紫藤色的眼眸逐漸被困意佔據，很快就睡著了。

墨溪見狀，微不可查地輕笑一聲，小心翼翼地湊近大兒子肉乎乎的臉頰，輕輕地親了一口。

好軟好香，這是人魚的小嬰兒嗎，說是一顆小小的湯圓還差不多。

這睡姿和凌漪似的，眉眼卻像他自己，墨溪細細打量著自家大兒子，越看越喜歡，越品越福祉，之前還聽大祭司囑咐寶寶難帶，最好安排一個奶娘，這次靠自己就哄睡了，不由得沾沾自喜。

墨溪抬頭望向凌漪，嘴角揚起一抹自豪的微笑，似乎在炫耀他哄兒子哄得多好。

他本想收穫凌漪讚賞的目光，卻看見凌漪微微咬唇，目不轉睛地盯著屠蘇，一雙湛藍眸子中風雲漸起，似乎在生悶氣。

墨溪不敢大聲說話，微微啟唇，做口型道：「凌漪，怎麼了？」

凌漪輕哼一聲，轉身離開了寢房。

隨著大門拉上，墨溪看著又跑了的魔後，和手上睡得正香的兒子，一時間不知該追還是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