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音樂會的舉辦場所在體育館，因為是本學期第一次，所以規模特別隆重。場地搭了好大一個檯子，搭配上燈光，顯示屏，音響，就像是一個演唱會現場。

顏葉和林鷹早早地就來到體育館準備，在抽籤中他們的節目在特別前面，必須得提前熱身，還得走一個綵排。

綵排完回後台，顏葉架上琴開始拉一首練習曲讓手指靈活起來，突然化妝間的門被敲開，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問：「顏葉在嗎？」

顏葉把琴放下，舉了下手：「在。」

「節目順序有改動，你的節目被往後挪了。」

「改到哪一個了？」顏葉朝門口走去，拿過調整後的節目單一看，「最後一個？」

「誰改的？為什麼？」林鷹也走了過來，「好端端的為什麼臨時變動節目順序？」

「這個我也不知道。」

「壓軸不是挺好的。」顏葉茫然地看著林鷹。

「好個P！」林鷹氣呼呼地看著那個工作人員的離開的背影，「按照歷屆，越是後面的節目看的人就越少，到最後一個人都快走光了！而且最後一個節目很容易因為時長被咔啊！」

「哦……他要是敢咔我就敢對他不客氣。」顏葉沒有他那麼激動，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這下他幹脆停止熱身，拿起手機百無聊賴地刷了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林鷹急得在他邊上團團轉，「沒有連珹跟你一起你就那麼消極嗎？你要對我的曲子負責啊！」

「放心，不會搞砸你的曲子。」顏葉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消極，上個禮拜他勸連珹參加開幕式，起初連珹並不同意，顏葉就跟他耐心地分析利弊，軟磨硬泡，好不容易連珹才同意他也沒太高興，有種拱手讓人的感覺，慘的還是自己，曲子得改得重練，還要面對自己慘淡過度而提不起積極性的心境。

「我去跟負責人談一下。」林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休息會兒。」

顏葉沒精神地「嗯」了一聲，轉而打開了手機直播。

今天連珹參加的中外音樂交流會全程在直播平台上同步放送，現在還沒開始，畫面中是記者正在場外，介紹晚上節目的精彩部分。

顏葉把節目單截圖，在裡面尋找著連珹。

連珹今晚總共是兩個曲子，大約是為了體現中國特色，第一首是賀綠汀寫的經典鋼琴曲《牧童短笛》，第二首……

「 La Valse d'Amélie……」顏葉有些驚訝。

這是法國電影《天使愛美麗》的配樂《愛美麗圓舞曲》，他還記得原曲是手風琴的調子，搭配了口琴和鼓聲，後來出了鋼琴曲，因為難度不大，是一首很多人都彈過算是非常受歡迎的曲子。

這首曲子顏葉從來沒聽連珹彈過，小時候他去連珹家玩，他有聽陳欣然彈過一次，那個時候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他和連珹坐在陳欣然兩邊，鋼琴的旋律輕巧，似乎是在空氣中流淌，溫暖中又帶著一股淺淺的憂傷，他和連珹靜靜地聽著，雖然不太懂曲子的意味，但都覺得十分好聽。那是一段非常美好，寧靜，也是永遠回不去的時光。

「王泉那個狗！」林鷹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在顏葉邊上的椅子坐下，「你猜是誰把你的節目往後調的？防火防盜防室友！」

「王泉啊。」顏葉一點都不意外，「他這次幫老師做事，負責這次音樂會的流程，正常。」

「這種人就是輔導員的狗腿子！」林鷹猛的就是一頓灌水，「我嘴巴都說幹了也不給換，說是那個往前調的同學有急事，急事個毛線！剛好就是最後一個鬼信他是巧合！全是借口！氣死我了。」

「我已經懶得動氣了。」顏葉歪著脖子，整個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囤著，「我反正是跟他結仇了，冤家路窄，抬頭不見低頭見。」

「喲，大家都在呢，太好了！」門又被推開，寧鏡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拎了一大堆奶茶開始分發，「這個是我們小提琴的單獨福利，千萬別告訴別人啊！」

「哇，讓你破費了！」

「謝謝謝謝！」

房間里頓時熱鬧起來，顏葉一動不動，直到寧鏡分到了他的跟前。

「聽說你的節目被放到最後了。」寧鏡把奶茶重重地放在他跟前，「本來我們這次節目量就很大，你要當心被取消節目啊。」

「不勞您操心了。」顏葉不客氣地把奶茶拿了過來，戳進吸管就喝，「謝謝你的奶茶，但是我不喜歡吃珍珠。」

「愛喝喝不喝拉倒！」寧鏡冷哼一聲，「我這是在好心提醒你，節目安排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靈活的，你知道為什麼有些人會單獨跟負責人要求換順序嗎，那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越是逆來順受就越倒霉。」

「你覺得我是逆來順受的性格麼？」顏葉抬起頭盯著寧鏡的眼睛，「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

「你跟王泉不是同寢室的嗎？這麼便利的關係不利用……」

「寧鏡，你是不是少買了一杯奶茶啊！」林鷹打斷她的話，「我的呢？」

寧鏡瞟了他一眼：「我是給今天要上台的人買的，你要喝就跟顏葉拼一杯。」

「哎呀你就給我買一杯吧，我跟你一起去，走走走。」林鷹開啟了他的死纏爛打術，推著寧鏡離開。

顏葉的耳邊終於清靜了，他蜷縮在椅子上，塞上耳機開始耐心地看直播，房間里人進進出出一批又一批，只有顏葉在自己的位置上跟凝固了一樣。

到了後半程，林鷹突然沖了進來。

「媽的我等下要打王泉一頓！」

「怎麼了？」顏葉摘下一隻耳機。

「你的節目被取消了！」

顏葉怔怔地看著他。

林鷹又重複了一遍：「被王泉那個王八蛋取消了！」

音樂廳後台充斥著雜亂無章的樂器練習聲，各個聲音混雜在一起，竟營造出了一絲緊張感。

尚之月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後走進了連珹的化妝間，連珹已經做完了妝發，一襲精緻的黑色西裝里是沒有領結的白襯衣，嚴肅中又增添了隨意感。

尚之月把咖啡遞了過去：「聽說你喜歡喝咖啡，我就順便幫你帶了一杯。」

「謝謝。」連珹接過咖啡，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尚之月瞟了眼被擱下的咖啡，表情微微僵了僵。

「還有兩個節目就到你了，不要忘記候場，我就不打擾了。」

連珹點了點頭。

尚之月走出房間，輕聲關好房門。

連珹這回是獨奏，雖然和她的節目沒什麼關係，但綵排的時候幾乎天天遇到，然而連珹就好像是自帶屏障一般，每次都獨來獨往，也並沒有想和任何人交流的意思，尤其是正式演出的今天，從白天開始連珹就幾乎不說一句話，要麼就是坐在鋼琴前反覆調整一小節的輕重音，要麼就踱步整個音樂廳聽迴響。

「哎，尚之月你可算來了。」

到後台的時候，她看到了這場音樂會的總策劃柳原，柳原是她哥哥的朋友，所以這次她自然是透過了間接關係得到了不少機會。

「前幾天一直忙也見不到你，我還沒謝謝你幫我們找到了連珹。」柳原親切地跟她握手，「今天我們還給連珹安排了一個驚喜環節，他肯定會很高興。」

「什麼驚喜？」尚之月不解。

「等下你就知道了。」柳原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