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顏葉一直睡到中午才醒，剛想下床去食堂打個飯，林鷹就來了。

「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什麼？」顏葉一手還拿著飯盒，「好吃的？」

「不要太好吃！」林鷹把手裡的保溫飯盒放到床頭櫃上，「哎你這個咖啡機挪挪位置啊。」

「我看著開心，就放這。」顏葉把病床的小桌子支棱了起來，「一看你就是沒進過醫院的，這兒有桌子。」

「進醫院又不是件好事。」林鷹把保溫飯盒裡的菜一樣樣拿了出來。

「哇，糖水雞蛋，棗泥蛋糕，爆炒豬肝。」顏葉感動得不得了，「這是大補鐵套餐啊！」

直到林鷹把最底下的保溫盒拿出來，顏葉突然整個人都定住了。

「誰給你的這些菜？」

「啊？」

「別裝傻充愣，這是海鮮麵疙瘩吧。」顏葉把蓋子打開，「這東西很容易就坨，我看這好像才做好不久，你把勺子給我。」

林鷹遞上勺子。

顏葉吃了一口斷定：「是連珹家王阿姨的手藝。」

「行吧，他還說不用告訴你。」

「連珹對我也太好……」

「說是怕你吃上癮了讓他們家阿姨受累。」林鷹把後半句話補足了。

「切，他那是不想讓我覺得欠他人情。」顏葉把剩下的幾個蓋都打開，「我特別喜歡吃海鮮麵疙瘩，沒幾個知道，一猜就猜出來了。」

「我就不知道。」林鷹在床邊上坐下，床往下塌了幾分。

「我跟你才認識幾年啊，來日方長。」顏葉拿起筷子，看著食物眼睛發亮，「連珹從小就吃那位王阿姨做的菜，還有就是我做的，其他的人他都嫌棄，雖然平時嘴上倒不會說，他這回特地讓阿姨給我做菜還特地回家去取，多難得啊！」

林鷹不解：「我們都是青茗人就在市區里跑跑哪累了？」

「那是你不知道，連珹不喜歡回家，上大學對他來說就是解脫了。」顏葉夾起一塊豬肝，配著白米飯吞下，滿足得直哼哼。

「為什麼？」

「嗯……再說。」

「哈？」林鷹一看他就是在扯話題，剛想懟回去，又看到顏葉一邊吃著海鮮麵疙瘩，面露惆悵。

「連珹是因為把我當他從小長大的朋友所以才這麼上心，你說連珹什麼時候對我像對自己未來女朋友那樣那我就真的笑到不用睡覺了。」

「你說你這人也真是的，對連珹邊上的人那麼防備，現在還提什麼八字都沒有一撇的未來女朋友給自己添堵。」林鷹被他搞得無語了，「高中的時候因為寧鏡你可沒少發神經病。」

「我那是發神經病嗎？我只是覺得寧鏡配不上連珹罷了。」顏葉吃得腮幫子鼓鼓，「你對喜歡的人怎麼能沒點佔有欲呢？我那是正常表現。」

「我說萬一啊，萬一之後連珹有女朋友……」

「再等個十多年吧就他現在那樣。」顏葉打斷他的話，「他就從來沒對感情的事情開竅過，從小到大那麼長時間，我從來沒見他喜歡誰過。」

「到時候你咋辦？」林鷹反倒憂愁起來，「你怎麼不找個機會跟他坦白一下？」

「我除非是想自己找死。」顏葉咽下嘴裡的食物，「20多年了，沒個什麼情也有友誼吧，到時候崩了怎麼辦？」

「那你就耗著？」

「看能耗到什麼時候吧。」顏葉端起一塊棗泥蛋糕，就因為他的一句不想吃紅棗皮，連珹就讓王阿姨把紅棗碾碎了做蛋糕，就憑這份細心，他就覺得再也沒有第二人會對自己這麼好了。

「這蛋糕看著不錯，我嘗嘗。」林鷹的手還在半空，就被顏葉一掌拍了下去。

「這是給我的！」

「還有那麼多塊！」

「你要減肥了林鷹，你未來女朋友怎麼受得了你胖成這樣啊！」顏葉趕緊把飯盒護了起來，像護食的小鳥，「不行！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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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林蔭里穿梭了許久，夏季夜晚的蟬鳴在這靜謐的林子間變成了主奏，配合著風拍打樹葉的輕微節奏，就像一場悠閑的交響樂。

連珹跟隨著導航，在一棟湖邊別墅前停下，還未按門鈴，他就聽到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

「連珹？」

聽到身後的聲音，連珹轉過身，發現就是他要找的翟羽，翟教授。

翟教授正好遛狗回來，聽到樂聲，不由地臉龐都舒緩下來了：「那是我太太，你別看她現在沒什麼感情地在拉舒伯特小夜曲，她以前可是感情充沛，琴聲細膩的優秀小提琴演奏家。」

連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點了點頭，翟教授趕忙開門：「我們進去說。」

湖的遠方是星星點點的燈光，伴隨著溫和的小夜曲，整個人的身心都靜了下來。

「翟教授的郵件我已經看了。」連珹在露台的沙發上坐下，「我今天來，是想親自來回絕的。」

翟教授用手託了托眼鏡，忽然笑了起來：「連珹，你還是老樣子，我還以為你是來答應我的。」

「真的很抱歉。」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家庭條件不差，留學的資金等等一切都不成問題，為什麼一直不考慮呢？」翟教授往他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些茶，他注意到連珹的手指微微有些縮緊。

但下一秒連珹抬頭，表情就已經全部收拾好了：「我當時決定在青音讀，就沒有其他打算了。」

「之前跟你說的事，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翟教授依舊沒有放棄，「如果你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如果是語言的話，那邊可以先讀預科。」

連珹停頓片刻：「教授為什麼會……執著於我呢？」

「這年頭不缺能彈鋼琴的人，但缺能彈好鋼琴的人。」翟教授望著遠方的湖面，彷彿在回憶什麼，「彈鋼琴技術和基礎等等只是鋪墊，最重要的是一種氣質。那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我見過很多學生，感情充沛勤奮刻苦天賦異稟，但總少了一種氣質。」

「是感覺嗎？」連珹認真地聽著，但從他自己看自己的角度，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氣質。

「更偏向於一種任性吧。」翟教授忽然轉了話鋒，「你從來不去看樂曲背後的故事吧。」

連珹被說中，輕輕地點了點頭。

「很多人練曲子都會去看這首曲子背後的故事，誕生哪個年代，誰在什麼情況下遇到了什麼事從而產生靈感作出曲子，然後把自己的感情代入。」翟教授笑了起來，「我不是說這個有什麼不對啊，畢竟也是需要去了解的東西。但是我們拿到曲子，去演奏它，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去體現那首曲子原始的感情嗎？」

連珹默默地聽著。

「你演奏是為了什麼？」翟教授轉過頭，嚴肅地問他，「或者說，你彈鋼琴是為了什麼？」

從翟教授家出來後，連珹順路去了超市，對照著整理的菜單食譜把材料都買齊了碼到後備箱，隨後他坐進車裡，拿出手機跟王阿姨發了條微信。

他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超市都關了門，路上人煙稀少，時間接近零點才啟動車子。

王阿姨早早地就等在了小區門口，看到連珹的車後，她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往前小跑了幾步。

「還是老樣子，我明天會來取。」連珹把菜都從後備箱拿了出來，「這幾天辛苦你了。」

「要吃什麼菜告訴我就成，不用那麼麻煩自己去買。」王阿姨拎了菜，心疼地看了看連珹的臉龐，「才這麼幾天就瘦了不少，唉，太太知道又該念了。」

連珹抿了抿嘴唇，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看起來很無所謂：「我媽已經睡了？」

「睡了。」王阿姨壓低聲音，「我都沒告訴她你讓我做菜的事，她最近氣血不好，我剛好可以做兩份一樣的菜。」

「嗯。」連珹在原地站了會兒，欲言又止，王阿姨看出他的猶豫，但也沒好意思問。

「早點休息。」連珹還是道了別，他轉身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轉過身：「那個人最近對我媽……」

王阿姨頓時知道了他想問什麼，趕忙回道：「連總最近出差，明天應該就能回來了，他這回去了挺久的，就暫時回來一趟然後馬上又要去美國……」

「照顧好我媽。」連珹打斷了她的話，「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凌晨，王阿姨還在淺睡中就聽到樓下車庫進了車，接著是一頓暴躁的敲門聲，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披了件外套就下樓。

「這家人都死了嗎？啊？鎖……鎖個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