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樹曖上有很多類姻緣，像平常的人全憑萬物造化，自然結合，視為一類；普通求緣者若是有幸被仙靈眷顧，覓得的姻緣為二類；仙靈入世，助普通緣者結為連理為三類，助二世緣及以上結親為四類，四類中又按緣分的深淺分為四類二世、三世、四世.......再往上，便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永生永世緣，為五類。

無疑，除了一類，幫助的類別等級越高，越利於修仙，四類、五類都是有姻緣錄記載其信息，由靈蝶隨機派放，但靈者遠沒有仙者得到的多，甚至大多數靈者都只能碰運氣，更有為爭奪資源相鬥的，仙者可謂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而仙階不同，更有不同的境界，難怪人人都想成仙，仙者拚命往上升階。

我做凡人做習慣了，完全沒有這方面爭強的意識，仙籍也是靠關係得到的，過度懶散還不自知，導致仙氣零散仙法寥落，等我勤奮過來了，才發現除了收到幾次情緣錄，金蝶完全沒反應，從我正式成為仙靈，師父就把金蝶留在我身上，也就沒有注意到自己靈蝶，等我有意識到自己有靈蝶時，又突然消失不見。

大概是因為沒有基礎吧。

亡羊補牢，也不算晚，我既然決定在這條路上混，就要拿出成績來，至少不能辱沒了師父的名聲。

為了這個念頭，我哄著朝邑把她珍藏的美酒都拿了出來，想借著賣酒的名頭伺機查看他們的姻緣。果然，這一番功夫起了效果，不少人已經注意到我們，殷勤地搭訕詢價，可是一天下來迎來的不是酒鬼就是色鬼，第二日我就做了調整，我扮男子當相公，與朝邑扮一對小夫妻，情況果真好了不少，可是幾日下來還是酒鬼居多，生意出奇得好，每天賣的酒錢讓我幾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差點真成了個賣酒的。

我痛定思痛，吃飯的時候開始檢討反思。

「這樣不行，這些酒老是吸引一些酒鬼過來，隊排了老長，賣酒都忙不過來，還幫人牽啥紅線，不利我的事業大計。」

「那怎麼辦，我的酒快沒了.....」朝邑哭喪著臉，一副心痛欲死的模樣。

我知道她這是誇張，憑她的喝酒本領，內境里估計全藏著酒，但我看她的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便道：「那你去把我徒弟埋在樹下的酒全拿來吧。」

我的「吧」字還沒落地，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不過片刻功夫，只見兩道光來回，朝邑已經一臉春風地抱著酒罈子回來了，幸虧是在客房裡面吃的，沒人看見。

我拿起一壇打開，酒香立刻飄了出來。微甜的桃花釀，是熟悉的味道，我喝了一杯後道：「得在酒里加點東西才行。」

「加什麼東西？」朝邑問。

「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你在酒仙那裡拿了許多仙草，能讓酒更醉人的嗎？」

「那可是仙草，凡人能受得住嗎？喝醉了我怕他們要睡很多年，我聽說凡人的壽命可短了，睡死過去怎麼辦！」

「噓噓....」我示意她小聲點，「分量加小點不就好了，再說從明天起，我們不按壇賣，按杯賣。」

「啊？誰會只買一杯酒啊。」

「有我在，他們肯定會買的。」我笑著看著面前的酒杯，淡粉的酒水裡飄著一片淡粉晶瑩的花瓣，看起來如櫻花般神秘美好。

朝邑驚了一驚，「神曖的花瓣，月亮，你要在酒里加神曖花，這可能會改變凡人的情緣命格，仙尊要是知道了.....」

「沒那麼誇張啦，神曖花有吸引有緣人的功效，加深羈絆，無緣之人喝了也沒用。」

「可是仙尊.....」

我麻利地撕下一個雞腿塞進她的嘴裡，堵住她下面的話：「一切有我呢，師父要是問起來，你別說話，就當完全不知道，我嘛，大不了再被罰抄書唄。 」

翌日清晨，我們早早地在攤前擺好酒，朝邑負責招呼客人，我負責「調酒」。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一輛馬車不急不緩地從橋上經過，朝邑正在品嚐我新配的酒，酒香像一道無形的光，纏繞住馬蹄，纏繞住馬車上的人。我用胳膊碰碰朝邑，喜笑顏開：「看，來客人了。」

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子，眉清目秀，行動溫柔，她身旁跟著一個粉衣小丫頭，粉衣丫頭看起來聰明靈巧，徑直走過來，左右看了一圈，沒找到標價的牌子，對朝邑甜甜一笑，：「我家小姐想買這酒，請問公子這酒怎麼賣？」

朝邑還想胡說一個價格，我輕輕一攔，對著她道：「我家賣酒，有些特別，只賣一杯，且看人賣，無緣人千金難買一杯，有緣人分文不取。」小丫頭噗嗤一笑，回去對她家小姐耳語幾聲，那小姐聽完莞爾一笑，款款走來。

「不知公子如何判定有緣？」小姐看著我，杏眼裡滿是好奇。

因是男兒裝束，被人看著也不顯得忸怩了，我笑眯了眼睛，「千里姻緣一線牽，小姐千里之外而來，與我在此處相遇，自然是有緣的。」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粉衣丫鬟吃了一驚。

「我還知道你們這次來是找一個人。」我淡定地說著，端起一個酒杯遞給她，淺淺而笑：「這杯酒當我請小姐的，祝願小姐心想事成，早日尋得如意郎君。」

小姐俏臉嫣紅，香袖半掩，慢飲而盡，將酒杯遞還：「借姑娘吉言。」喚了仍在迷惑不解的丫鬟準備離開，我不緊不慢道：「小姐請留步。」

小姐轉身，嫣然一笑，帶有詢問的意味。

「我想要小姐身上一樣東西，這個。」我在她身上飛快地掃了一眼，指著她脖子上戴的一個紅色珍珠，直接了當地說。

「噯——！這可是小姐最心愛之物，你不是說酒是免費的嗎？怎的又張口要東西！」丫鬟急了起來，「小姐，老爺說得對，外面的騙子太多了——！看我們兩個弱女子就這般欺負——！」

小姐用手摸了摸紅珍珠，慢慢取了下來遞給我，微笑：「這是我生平喝過最好喝的酒，謝謝你。」

那丫鬟瞪著我接珍珠的手，恨不得直接咬上去。

「小姐放心，既然說過酒分文不取，這紅珍珠自然也不是酒錢，只是借來看一會，後面自有人會替我還給姑娘，到時候還請姑娘代我謝過那人，免我奔波之勞。」

待馬車行遠，我才和朝邑激動地討論：「看到了吧，她右手手腕上粉紅色的圈，最起碼是兩世緣！我都說神曖花肯定有用！」

朝邑也很興奮，道：「月亮，情緣錄呢？快拿出來看看。」

「沒有。」

朝邑的表情立刻傻掉了：「你沒有她的情緣錄嗎？現在也沒有？按理說她到這裡了靈蝶就該有反應了啊，那你怎麼知道她情況的？」

「看到了就知道了，其實也只知道個大概，非常模糊，就好像有人快速在我腦子裡講了個關於她的故事，連名字都記不清。」

朝邑張大嘴巴，看起來更傻了，「那」了半天，彷彿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是道：「那那個人在哪？」

她問的是紅線的男方。

我揚揚手裡的紅珍珠：「這幾天應該就會來，具體日子不曉得，等著吧。」

等來等去，竟然等到樹葉開始落下。

我的千里姻緣一線牽在這幾個月間名聲大噪，賓客絡繹不絕，每天賣酒賣得極其歡快，順帶著牽牽小紅線，日子過得極為充實，不知不覺間竟都過了月余，後來由於生意太好，還在那家新開的酒館旁邊租了一個小小的鋪子，酒水由朝邑去別的地方買，供應不足時，偶爾還會從隔壁「借點」。

夏末秋初，天際格外高遠，繁忙的一天過去後，我在黃昏的街道要了一碗牛肉麵，朝邑坐在旁邊吧唧吧唧跟我講這幾個月的收穫，討論哪家的酒更好喝，從哪進貨更方便，儼然已經進入了酒家女的狀態。

「越來越忙了，月亮，不如我們學他們那樣讓凡人幫忙！」朝邑看到忙前忙後的小夥子，心生羨慕：「凡間的銀錢可真有意思，給他們一點點就願意幫忙，我算了算，這幾個月掙的銀子可以請五個人了。」

「你看著辦吧，」我嘆了一口氣：「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就過了一個多月了。」

朝邑不以為然，「我們的壽命長著呢，這點時間不算什麼，哎，月亮，你的法術恢復得怎麼樣？」

「好多了，不像先前斷斷續續的。」

朝邑嘿嘿笑了兩聲：「月亮的仙氣是濃了些，比較像九州仙尊了。」

我噗呲一笑，很感興趣：「像師父？哪裡像了？」

「我也說不準，就是感覺上像。」

我心道身上的仙氣就是師父的，自然是像的。

一碗面見底，朝邑又要了一碗，邊吃邊問「月亮，那個紅珠小姐的有緣人怎麼還沒來，這都一個月了，會不會你記錯了，在別的地方。」

她要是不提我差點忘記了，最近真是忙糊塗了。

「朝邑，她還在廬州嗎？」我幾口把碗里的湯喝完，擦擦嘴巴，挑著幾根稀稀拉拉的麵條說道：「吃完我們就去找她，都這麼長時間了，不知道她有沒有離開。」

「月亮——！你也不知道——！？那天你收下了人家的珍珠說出讓別人代還的話！還說得那麼有底氣！」

「我也是憑感覺說的啊，當時那個氣氛太好了，不自覺想顯得高深莫測一點，你看現在我們的酒也沒辦法一杯一杯賣。」

「月亮，那你那天都是信口說的？一點計劃都沒有？」

「找到那個人就有了，就是製造點契機嘛，這個我看得太多了，等找到他們了，安排一場戲不就行了嘛，吃完咱們就去找他們，明天開始歇業幾天。」

「什麼戲啊？」

「額，就是製造一些浪漫的橋段。」

「月亮，浪漫是什麼？」

「就是男女在一起很美好的記憶，雙方都會覺得很開心。」

「哦哦，這個我懂的，就是撮合他們，這是我一直要學的！不過明天不行，月亮你忘了嗎？我剛剛跟你說過，明天我們要見隔壁酒館的老闆，他前天還派人跟我們談合作的事，約咱們明天中午去酒館商量。」

「晚上找人明天見他不衝突，主要是我想不起那個男的是在哪遇到這個小姐的。」

「月亮，你再使勁想想，別讓煮熟的鴨子飛嘍。」

朝邑在凡間待了一些時日，這些話說的有模有樣的。我聽話地「使勁」想了想，道：「不行，時間隔得有點長，想不起來了。」

「那可怎麼辦？他們這段緣不要了嗎？」

「怎麼不要，我不是說吃完就去找他們嘛，不急不急。」

四碗面吃完我扶著桌角站起來，摸著渾圓的肚皮幽幽道：「撐到想睡覺，不想動了，有啥事明天再說吧，回去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