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願意留下來陪自己用膳，洛聿凡有些受寵若驚。洛勤說得沒錯，果然是要多笑。

「這是宮裡的涼糕，配上元福樓的桂花醬，你肯定喜歡。」

洛聿凡打開罐子，盛了一小碟桂花醬放到庄白面前。

「有勞王爺。」

洛聿凡夾起一塊涼糕，在碟子里打了個滾兒，裹上厚厚的醬，夾起來遞到他的唇邊。

庄白微紅著臉向旁邊稍躲：「王爺，不可如此。」

「為何不可？」

「皇親貴胄不可……唔……」

洛聿凡趁他開口說話，將涼糕塞進他的嘴裡。

「旁人自是要防，但是曉白永遠都不會害本王，便無需如此避諱。」

軟糯的涼糕有淡淡的椰香，和桂花醬的甘甜混合在一起，濃郁卻又清新。

宮裡的食物自然是形味俱佳，元福樓又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館子，可這些都不是庄白覺得口舌生香的原因。

偷眼看向身旁的人，他也正望向自己，匆忙低了頭，慢慢地咀嚼著。就算他夾給自己的是一根草，也能吃出珍饈佳餚的味道。

「喜歡嗎？」

庄白戀戀不捨地將食物咽下：「喜歡。」

洛聿凡又夾了一塊蘸了醬，庄白看著嘴邊的食物，幾乎沒有遲疑便吃進了嘴裡，已經吃了第一塊，再來一塊也是無關緊要，更何況給自己餵食，肯定不是悠王的本意，甚至有可能都不是真正的悠王，自己並未逾矩。

將食物咽下，轉念一想，又暗自嘲笑起自己竟是如此的自欺欺人。用餘光往旁邊掃去，自欺欺人又如何？今晚便騙上自己一回吧。

洛聿凡以為他會躲開自己甚至拂袖而去，見他毫不遲疑地吃了進去，欣喜非常，得到鼓勵，往他的盤子里夾了不少菜：「喜歡也不能多吃，涼糕和桂花醬你帶回去慢慢吃，用些別的菜。」

庄白只不過是片刻的走神，眼前便出現了堆成小山一樣的食物，立刻阻止道：「王爺，臣自己來，你也用膳吧。」

「你先吃，吃完了本王再給你夾。」

「不敢勞煩王爺。」庄白拿起筷子，不停地往嘴裡送著食物，生怕悠王突然清醒，會吩咐下人將這些菜全都扔掉。

囫圇咽下，根本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什麼。喜歡的人給自己布菜，苦的也是甜的。

「慢慢吃，不急的。」洛聿凡笑著看他。

兩人從未一同用過膳，洛聿凡還是第一次看到庄白吃飯的樣子。平時慢條斯理的人，吃起東西來卻是火急火燎的，彷彿一放進嘴裡都不需要咀嚼便直接咽下去了。

庄白把盤子里的食物全送進了肚子里，還沒等撂下筷子，一塊魚肉被放進了碟子里。

「已經挑過刺了，不過也是要小心，也許還有沒瞧見的。」

庄白已經有些肚脹，但還是把魚吃了下去，夾了一片肉放到悠王的盤子里：「希望王爺莫要嫌棄。」

「不嫌棄。」洛聿凡把肉放到嘴裡，「好吃，經過曉白的筷子，更好吃了。」

堂堂的悠王的口中只有家國社稷，何時說過如此哄人的話？

庄白看著他，眼前的人有著悠王的皮囊，能與他這樣同桌而坐、聽他溫柔輕語，一直都是自己的奢望，既然決定要自欺欺人，那便繼續下去吧。

又為他布了些菜：「臣不知道王爺的喜好，不過想來，府上的廚子，定是會做王爺喜歡的食物。」

洛聿凡因為他的主動示好而欣喜：「只要是曉白給布的，本王都喜歡。」

「既如此，王爺便多吃些。」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互相布菜。

洛勤帶著下人進來收拾飯菜，看著一桌空了的碗盤，沒敢表現出驚訝，只是說道：「王爺，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可好看了。」

洛聿凡握著庄白的手起身：「既然月色正好，怎可辜負呢？」

「王爺，今天……」庄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洛聿凡拉著到了外面。

洛聿凡望著天上一道彎彎的月牙：「本王和洛勤看到的，難道不是同一個月亮？」

見他難得顯露出的驚訝表情，庄白笑道：「今日是初三，如何能有圓月？」

「本王今日才賞了洛勤，他卻拿本王尋開心，真是討打。」

「許是洛勤有心事說錯了，今晚雖不是滿月，但繁星滿天，這彎新月也是雅緻。」

「既然曉白喜歡，不妨到花園中靜心觀賞。」

洛聿凡眼中光芒閃爍，比月亮要耀眼許多。

庄白一晃神，險些答應，卻終是低頭扯出一抹苦笑，掙脫他的手，行禮道：「王爺好興緻，臣本該相陪，但風寒嚴重，臣又是第一次奉旨出宮，實在是無此閑情，還望王爺恕罪。」

「是本王欠考慮，今天也是不早了，你回去便休息了吧。風寒雖是嚴重，但不知具體情況，你莫要心急，更是不能累壞了身子。」

「謝王爺關心。」

「來人，備馬車。」

「臣可自行回去。」

「是本王邀你前來，自然也是要本王送你回去。」

「王爺折煞臣了，臣實在不敢由王爺親送。」

洛聿凡見他態度堅決，不敢再勉強，想到來日方長，便要洛勤跟著去了。

庄白下了馬車，與洛勤道別後，並沒有進府，而是立於門外，抬頭望月。

那年圓月當空，本以為可把酒言歡，甚至互訴衷腸，不曾想卻是一拍兩散。

回想以往，兩人除了雲雨之外，再沒有單獨相處過，你儂我儂的情景只是出現在夢裡。

庄白何嘗不願與悠王在月色之下並肩而行，那樣的情景只是想想都能令自己激動不已，可是一旦他恢復如常，再度將自己拒於千里之外，自己恐怕不能接受這樣的落差。既如此，不如就不要有太多接觸，今日的同桌用膳，便可讓自己回憶半生。

長嘆一聲，邁進府門回到書房，沒有去查閱與風寒相關的資料，而是繼續翻找那些奇聞怪談。

必須讓悠王儘快恢復，否則再如此下去，自己可就再無招架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