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笑了笑，她就知道，樓闌會對自己心軟。

可若是交代完接下來的事，這心軟恐是……再不會有了。

「陳老太太下葬，」沈宛目光平靜，「納蘭成德已經收集好了所有證據，足夠在這一刻給予陳昊天重擊。」

「他在劫難逃。」

樓闌停頓了一瞬，眼神陡然狠厲起來，「沈宛！」

那語氣又急又氣，已然失了素日方寸。

女子搖搖頭，目含悲憫:「你在意？他不過是一個背叛又傷害過你們的父親而已，樓闌，你為何……」

「你們又為何篤定他會去！」

沈宛張了張嘴，有些啞然:「那畢竟是他的親娘，陳昊天再怎麼樣也不可能……」

樓闌微微一笑，打斷她的話:「那畢竟也是我的親爹。」

手腳已經恢復靈活，樓闌雙腳及地，稍稍活動了一下四肢，如同無數個離開前一樣瞥了沈宛一眼，語氣無奈:「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

話音未落，那人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窗邊。

還是習慣爬窗！

沈宛木然的坐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天吶！她剛剛做了什麼！

敲了敲自己腦門，沈宛趕緊起身去尋「赤炎」，順便換了一身易行走的勁裝，隨手牽了一匹官兵的馬，風塵僕僕的便往郊外趕。

陳老太太臨去之前要求把自己葬在孫女兒的墓地邊上，說她有愧，生子不孝，連孫輩兒的孩子都護不了，想長眠之後於地下彌補。

心底驟然升騰起無限恐慌。

沈宛打馬過街，撫了撫胸口，第一次有些失了方寸。

應該不會有事的，不會……納蘭成德一定會護著他，他不會有事……

馬蹄掠過一分分街道，有風吹過，揚起女子柔軟的長髮，過了很久，她終於到達了郊外，樓闌的妹妹長眠的地方。

朝陰的山腳，木槿花開的極盛，搖搖擺擺，在微風中輕拂。

可眼前的一幕卻令沈宛瞳孔驟縮。

「不！啊啊啊啊！」

一片黑壓壓的陰雲下，身著重甲的軍隊圍著兩人，紅纓槍狠狠刺下去。

黑衣的那人面容冷峻，嘴角染血，卻盡自己最大力量護著身後的中年男人。

沈宛目眥欲裂，當即飛身掠起，足尖輕點馬背上，凌空而來。

赤炎出鞘，彷彿受到主人情緒的影響，發出嗜血的錚鳴，而陣中眾人見有外人闖入，四面很快便圍過來更多軍士，直逼沈宛。

這是……是同歸陣！

漫天血雨之下，沈宛殺紅了眼，所過之處步步染血，赤炎興奮的微微顫動，將她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隱隱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響起。

「……停陣！」

然而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她的眼裡只有樓闌倒下的模樣，無數纓槍刺入他的身體，穿胸而過，連同躲在他身後的陳昊天一起，釘在一處。

那一刻，似乎世界都靜止了。

沈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踩著一地屍身和鮮血，終於走到那人身邊。

長槍被帶出他的身體，無數鮮血噴薄而出，樓闌看著步步走來的女子，極輕極輕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