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已經動身趕來了，」中年男人拱手道:「可是他本身就……勞煩姑娘去看一眼，草民怕他撐不到我家先生趕來。」

「畢竟倚著他的性子，不是什麼人進去就能夠靠近他的。」

接過那個不大不小的盒子收入袖中，沈宛頷首，「我明白。」

明白「他」是指誰，同樣也明白，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抬腳離開的時候，她聽到身後納蘭成德的聲音。

「宛宛。」

尾音略顫了顫，帶著些許疲憊，但已經平靜下來，沒有方才的盛怒。

沈宛遂轉頭望他。

只見一身白衣的英俊男人正安靜的望著她，眉眼如畫，眸底深含隱忍的情深。

他的嘴唇略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沈宛也不催促，就安安靜靜的回望著他。

「我等你回來。」

半晌，他終於開口，吐出這樣一句話，「宛宛，這一次，不論人間還是地下，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離去的瞬間，女子眼裡淚水決堤而下，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劃過，浸入衣襟裙擺。

他的話，她不明白，卻也明白。

官兵讓路的時候，應尚書就在一旁，見女子白衣決然，不由得多問了一句:「沈姑娘……當真準備好了嗎？裡面可不是開玩笑的。」

「多謝大人提醒。」

回應他的，是女子溫和的面容。

她一步又一步的邁入那個在外人看來的人間煉獄，眉目平靜且堅定，透著聖潔的光。

那裡面有個人……在等著她，她若不去，他可能會死。

身後。

納蘭成德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聲音已經徹底冷了下來:「你最好能夠確定，你家先生能夠立刻趕來處理這樁事，若是晚了一時半刻，宛宛出了什麼問題，我不介意讓你們濟安堂從整個天下消失！」

他看的分明，這個人分明是自己不進去，反倒拐著彎將沈宛騙進疫區裡頭去，想救那個喚作「樓闌」的人。

樓闌——

這個跟姑姑武功路數極其相似的男人，身上到底有著什麼秘密？

他也倒要看看，濟安堂身後到底是什麼人？這個中年男人口中的「先生」，又是何方神聖？

「大人好大的口氣！」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也不反駁，只是拱了拱手，便安靜的後退了一步，開口道:「我濟安堂名滿天下，連皇家都讓上三分，不知大人是哪裡來的信心，能將我濟安堂夷為平地？難道大人就不怕引來天下百姓怒罵，遺臭千古？」

被人這樣頂撞嘲諷，男人依舊不瘟不火，目光移向女子離開的方向，帶著悠長嘆息，「不怕。」

「我已經失去她一次了，所以這次，不論怎樣，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另一邊。

坑窪不平的街道和充滿污水和排泄物的地面，無一不召示著這個地方的貧窮和窘迫，然而這僅僅是城西的一部分區域，也是沈宛前些日子才誤打誤撞來到過的地方。

駱晟和老太太……就住在這裡。

那麼樓闌……該是去找尋他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