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瞬間天就亮了，溫厭起身穿衣，客廳里歲世就坐在餐桌旁，穿著結山雲雪袍，「溫厭，你是不是生氣了？」原來歲世也沒有睡，他覺得溫厭開始嫌棄自己。

溫厭打開雪櫃的手微微一怔：「什麼？」

「因為我什麼都不會，所以溫厭討厭我嗎？」

牛奶放進微波爐，溫厭聲音自然：「沒有。」把牛奶盒捏扁扔進垃圾桶。

歲世道：「我以後不穿那些衣服，也不用洗澡，不會麻煩溫厭的。」

「沒必要，你沒有麻煩我。」

歲世聽他的語氣雖然和以往一樣冷淡，只是不知為何客氣的很，只好不再說話。

叮一聲，牛奶熱好了。

溫厭面無表情一口氣喝光牛奶，看見歲世抬著頭睜著眼看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心裡輕輕嘆口氣，面上道：「你過來。」

歲世走過去，溫厭伸手過來，他想躲，還是定住了，額頭被輕輕摸了一下，兩顆兔牙跑出來。

溫厭的手在他銀絲上停留了一會才離開：「買來的胡蘿蔔不能浪費。」

歲世怔怔的看著他，一雙眼睛紅艷艷，慢慢笑起來。

今天沒有他的戲份，溫厭還是回去睡覺，畢竟年齡已經不小，熬不起了。奇怪的是，把歲世安撫好之後，他的心情異常輕鬆，閉上眼睛睡著了。

睡夢中又是那場車禍，血流了很多，秦真和蘇遙兩人就坐在床邊若無其事的親吻。

溫厭知道只是做夢，便睜開眼睛，窗外陽光大張旗鼓地鋪設進來，已經中午了。

看見客廳里歲世坐在沙發上，溫厭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那桌上胡蘿蔔上的牙印啃得十分整齊，只吃了一點點。

電視上播放的是溫厭當年獲金像獎的電影，應該說是溫景，現在的他已然不是當年的溫景了，模樣性格都變了。

溫厭站在沙發後面，雙手撐著椅背看見他頭頂的發旋。

歲世仰頭，紅色瞳孔映出倒著的溫厭的臉。

「把衣服換了，和我出去吃東西。」溫厭把他頭髮挽起來盤在頭頂，趁現在他還沒出名，趕緊多出去呼吸下自由的空氣。

歲世感覺他指尖從額頭處劃過太陽穴再滑到耳朵後，輕鬆地把頭髮攏起，皮膚上的絨毛很舒服。

歲世點點頭。

步行街人來人往，歲世穿著之前那套白色衛衣，簡單的鴨舌帽是欲蓋彌彰的吸引力，在往來密集的人流中，像洪水中珍珠，惹人多看兩眼。

溫厭習慣戴著口罩出門，像攬著自家弟弟一樣攬住歲世，要想保持身材皮膚，那口中禁忌很多，最後選了一家普通素食館。

歲世端坐在古色古香的木椅上，看見一道道精美的素菜端上來。

以前他也曾隨著溫厭去過各色各樣的餐廳酒店，只是一向都是溫厭吃，他在一旁默默看。有時候他變小了，坐在溫厭肩膀上看著他用筷子十分從容的把食物送進嘴裡，時輕時重的咀嚼，再到後來喉結一動，聽見很利落的吞咽聲音，有些心動。

歲世有一次十分好奇，踮起腳尖去扒他嘴角，被溫厭一隻手指勾住腰抓下來，用一隻筷子沾了一點湯汁，遞到他眼前：「想吃嗎？」

歲世仰頭輕輕舔了一下筷子，搖頭，其實他想吃，但是不敢嚐試。

四個素菜一道湯，溫厭夾了一塊素雅清脆的西藍花放在歲世碗里。

歲世不會用筷子，只能用勺子勾起西藍花送到嘴裡，溫厭靜靜看他，見他像小動物一樣試探性的用兔牙咬了一小口，然後生疏的咀嚼，隨即露出笑意，便知道歲世從此一定會愛上人間美食。

窗格外閑花吹落一地，他倒上一杯普洱，清脆的水聲，粥上飄起的煙霧，組成一幅水墨丹青。

他又夾了一塊茄子和一片金黃的豆腐放在歲世碗里，歲世說：「我一次只嘗一種。」

他真是不貪心。

溫厭又把整盤西藍花放在他面前，還有一碗粥。

歲世吃了整整三碗厚粥和一盤西藍花。

出了安靜的素菜館，街上陽光耀目，行人喧囂。歲世心情很好，一路上左看右看。

夜裡睡覺，溫厭又聽見響動了，黑暗中感覺床邊有東西在拱他，心裡一緊，開燈看見一雙紅得透亮的眼睛，歲世一臉焦急的看著他。

「怎麼了？」溫厭坐起身，他從沒看見歲世是這副模樣。

「很難受……要吃胡蘿蔔。」歲世額頭上汗水流出來。

溫厭連忙起身去開雪櫃，裡面的胡蘿蔔都已經沒有了。連忙帶著歲世去車庫開車直往商場，一路上歲世狀態昏沉，皮膚也發紅，溫厭懷疑是自己給他吃了西藍花的原因，難道是過敏了嗎？

夜裡兩三點，這邊的商場已經關門了。

溫厭問他：「黑皮書里不能種胡蘿蔔嗎？」

歲世低頭：「一定是因為我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靈力消失了，黑皮書也打不開了。」

溫厭車開得飛快：「只要吃了胡蘿蔔就沒事了嗎？」

歲世扯開領口：「我不知道，感覺好熱。」

溫厭擔憂他是否發燒，用手摸他額頭，溫度正常，不過是火上澆油。

歲世抓住他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眼睛紅，臉也紅，嘴唇紅，呼出的氣息彷彿也是紅。

溫厭差點把車開進綠化帶，他知道郊外有一處果蔬產區，夜色深沉，最後還是在人家專門種植胡蘿蔔的農田裡，拔出來幾根還十分幼細的胡蘿蔔，用礦泉水洗掉泥。

歲世在車上卻睡著了，溫厭拿著胡蘿蔔，身上沾滿了泥土，手扶著車門，緩緩吐出口氣，輕輕淡淡的星空，天已經亮了。

他倚著車點起一根煙，火苗像孤星，郊外的空氣很好，田間承載著碧色天空。

等他開車回去，恰好是早市，溫厭下車要了一筐胡蘿蔔，老闆見他滿身泥，問：「你這是養兔子吧？我那有前幾天賣剩下的，一起拿去給你便宜價。」

溫厭把之前從地里拔出來的那幾根胡蘿蔔丟掉，道：「老闆，你見過會撓人心的兔子嗎？」

「啊？你說的是兔子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