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野還沒反應過來，溫彥平兩隻手已經握在他脖子上。

但是沒有用力。

就那麼虛虛地放在他脖子上。

「我真他媽想掐死你。」溫彥平說。

謝星野看著眼鏡後面那雙血絲迸布的眼珠，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你要掐死我繼承我的螞蟻花唄麼？」

溫彥平嘴唇抖了一下。

這都什麼跟什麼玩意？

謝星野盯著溫彥平，「這麼看你長得也太帥了。」

溫彥平一肚子氣像被謝星野戳了百八十個窟窿眼，泄了個一幹二凈。

溫彥平鬆了手，身體摔回車座里，「嚇著你沒？」

謝星野突然靠了過來，近到臉上的汗毛都能感受到謝星野的呼吸。

溫彥平呼吸一滯，謝星野看他的眼神竟是如此的專註而認真。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底滋生。

謝星野又突然退了回去。

「就這個感覺的，你說嚇著你沒有？」

溫彥平無聲地笑了一下。

打開車門打算下車，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動作停在一半。

「你要我妹電話怎麼還沒聯繫她？」

謝星野躲避著溫彥平的視線，「我沒準備好。」

「哦。謝謝你送我回來。」溫彥平關上門上樓去了。

溫彥平一走，謝星野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呼吸著湧入胸腔的空氣才逐漸減輕了剛剛那股窒息的感覺。

心臟節奏錯亂的狂跳不止。

不對勁，他這樣不對勁。

謝星野開車回到莊園，殘留在身體上的興奮還沒冷卻下來。

謝星野把車鑰匙還給老王，老王看著他的臉色擔心地問了一句。

「小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

謝星野一走老王就一百萬個不放心地去檢查車子有沒有出啥問題。

謝星野做了一晚上夢，夢裡翻來覆去都是溫彥平。

謝星野一早就面見了自己的兒子們，心想自己這是中什麼邪了。

謝星野眼眶發烏，一點兒精神頭兒都沒有地回了宿舍。

龍斌訓練完回來，發現謝星野又睡他床上了。

龍斌一腳踹了過去。

「不踹你丫真不長記性。」

謝星野從被窩裡探出頭，一雙貓熊眼給龍斌嚇了一跳。

「卧槽，你怎麼了這是？」

「斌斌，你知道我為啥喜歡睡你這兒麼？」

「靠，你能別叫那麼噁心麼？」

「因為你的被窩裡有男人味兒。」

龍斌嘴唇抽搐，伸手把謝星野從他被窩裡薅了出來。

「你以後離我的床遠一點。」

謝星野站直了，突然把臉靠近了龍斌。

龍斌雖然沒動，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了。

「你幹嘛？」龍斌說。

「不幹嘛。」

「信不信我揍你？」

謝星野嘆了口氣，轉過身爬自己床上睡去了。

龍斌伸手拍謝星野，「誒？你到底咋了？」

謝星野沒反應，「你要不願意說就算了，反正啥事兒都想開點，別把咱宿舍搞成保研寢室就行。」龍斌拍了拍謝星野的被子。

溫彥平上課點名，「謝星野？」

「謝星野？」他又叫了一遍。

沒來麼？

突然有個男生打開了前門，探進來半個身子，手裡拎著個籃球。

屋裡突然騷動了起來。

男生女生都有，溫彥平心想這人在學校應該是個風雲人物。

溫彥平看過去，「你是這個班的麼？有什麼事？」

「我謝星野舍友，他生病了，我幫他帶張假條給你。」

龍斌拎著球進門，溫彥平只覺得這人身上一股子說不出的張狂與壓迫力，長款羽絨服上綉著隊標跟姓名。

龍斌從兜里掏出請教條，其實是一張紙，放在了溫彥平的講桌上就走了。

連聲「老師再見」都沒有。

謝星野貓在被窩裡，手指頭在手機通訊錄上劃拉來劃拉去。

猶豫了半天，謝星野一咬牙，給備註為女神的手機號發了條簡訊。

「嗨，我叫謝星野，那天撞了你的車真對不起。」

溫彥平的臉色有些蒼白，正上著課，手機「嗡」地一聲震了一下。

溫彥平沒理，過了一會兒，又震了一下。

「這陣子學校有點事情，一直沒機會跟你正式道個歉。」

溫彥平在黑板上快速寫下演算過程，又震了一下。

「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溫彥平放下白板筆。

把手機翻過來。

謝星野的消息。

溫彥平都沒想著沒點開看，把手機設成靜音，又扣了回去。

溫彥平下了課回家睡了整整一下午，起床的時候睡衣前後襟都被汗給暈透了，腳步虛浮地下地倒了杯水喝，就算睡了一下午，渾身上下的疲憊仍像潮水一般一波波的襲來。

今天是溫彥平的生日，但生日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

室內一片漆黑，安靜的只有溫彥平的呼吸。

溫彥平拿起手機，謝星野見簡訊沒有回應，又打過幾個電話。

想到謝星野，溫彥平一陣煩躁。

林都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

「今天溫老師有時間出來聚聚麼？」

「去哪？」

「老肖他們約好在『奇點』，問你來不來。」

「等我收拾一下，估計到的晚一點。」

『奇點』是當地一家有名的gay吧，也是林都名下的娛樂場所之一。

溫彥平看著鏡子里蒼白得跟個鬼一樣的自己，化了妝戴了假髮。

林都見到溫彥平一愣。

溫彥平兩手插著兜，一件大衣從頭裹到小腿，蜷曲的秀髮披散在胸前，面頰紅潤。

「怎麼打扮成這樣？怕在裡面讓人認出來？」

「我怕被你認出來。」

門口的接待剛要攔溫彥平，看到林都在溫彥平身後向他打了個手勢，臉上瞬間蓄起笑容。

「我帶二位去包廂。」

老肖他們鬧得正歡，見溫彥平進來，一陣打口哨。

「溫老師今兒受什麼刺激了？」

「別的不說，這打扮下去跳舞都沒人敢往你身上蹭的。」

「別貧了。」溫彥平脫了外套往沙發角一縮，「我就來蹭幾杯。」

玩遊戲溫彥平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轉眼就下去三小杯龍舌蘭。

林都忙伸手攔著，「溫老師能賞臉過來就夠給你們面子的了，別得寸進尺啊！」

「誒呦，還護上了，有情況啊！」

林都看向溫彥平，只見溫彥平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空氣中流淌著濕熱的沉默，突然一陣鼓點響起來。

低沉而富有爆破力的男聲在耳畔炸裂開來，他的聲音在嘈雜之中讓人莫名感到安靜。

「好聽。」溫彥平站起來走到半開放式包廂的窗口，從二樓俯視樂隊作秀。

男主唱全臉覆蓋著慘白的顏料，眼窩跟嘴唇塗的漆黑，從頭到腳一身黑，身材又高又瘦，活像個黑無常。

「S大幾個學生組的樂隊，關鍵是便宜。」林都說。

溫彥平折回去又被灌了幾杯，酒勁兒上涌意識愈發不清，樓下的樂隊退場沒多久，溫彥平也找了個由頭要走。

溫彥平腳步有些搖晃地摸出大門，索性這身打扮在這裡安全得很，沒有一個人來跟他搭話。

林都從他身後追了過來，「你對那個主唱感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

「沒興趣。」溫彥平艱難地壓下嘔吐的慾望。

「你最近不太對勁，出什麼事兒了？」林都鎖著眉心想扶一把搖搖晃晃的溫彥平。

「什麼事兒都沒有。」溫彥平避開林都伸過來的手，抬手招出租。

林都強硬地抓住溫彥平招車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溫彥平繃緊嘴唇。

林都抓著溫彥平的手骨節發白，「我說我送你回去。」

溫彥平眉心擰起，聲音發沉，「放開。」

林都慢慢鬆開手，抬腳走了。

溫彥平抬手招車，眼神里空落落的。

溫彥平指甲不知不覺地扣進拳心的肉里，一點都沒察覺到疼。

「到了。」司機說。

溫彥平交錢下車，剛走了沒幾步就看到謝星野站在他樓下，正抬著頭望著他的窗戶。

溫彥平走到他背後，「你在這幹什麼呢？」

謝星野轉過頭對上溫彥平的視線，驚訝之餘臉上綻出笑容，「在等你啊。」

「等我幹什麼？」

溫彥平視線模糊，覺得謝星野的輪廓包裹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中，溫暖而明亮。

「你一直沒回消息，我擔心出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還能怎樣聯繫你，就只能在這裡等了。」

「你就沒想我不回是因為不想回麼。」

謝星野嗅到空氣中飄著一絲酒氣。

「就算你不想回，我還是想見你。」

溫彥平站在那裡，喉頭吞咽了一下，在忍耐著。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我想認識你，想跟你說話，我也是第一次追女孩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一直沒聯繫你。」

謝星野緊張地咬了一下嘴唇，淡色的下唇迅速充血。

溫彥平盯著謝星野的嘴唇，拚命壓抑的酸液毫無預兆地突然上涌，他已來不及避開。

謝星野被淋了一身一腿氣味刺鼻的穢物。

溫彥平一手扶著謝星野的肩膀，幾個呼吸之後，臉色由白轉紅，意識清醒了不少。

謝星野愣愣地站在那，還沒從剛才的驚變中回過神來。

溫彥平剛要說話，只見謝星野撲到綠化帶裡面，居然也吐了……

溫彥平拍著謝星野的後背，多少帶著些歉意，「我實在是沒忍住，要不先去我那洗洗吧。」

謝星野虛弱地點了點頭，被溫彥平扶上了樓。

進了屋，溫彥平打開燈，過於明亮的光線晃地二人皆微微眯起眼。

「衛生間是那個門，髒的直接扔洗衣機里就行，我給你拿幾件幹凈的。」溫彥平說著進了卧室。

謝星野脫了鞋環顧四周，一進門客廳廚房陽台貫通，一覽無餘，一室一廳一衛，布局緊湊，甚至有些狹小。

玄關鞋櫃里擺著七八雙男士皮鞋，沒有一雙女鞋。

老舊的透明玻璃茶幾上攤著幾本書跟筆記本電腦，本該掛著電視的位置上樹著一塊幾乎佔據一面牆的巨大白板，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公式與運算。

這地方沒有一絲女人居住的痕跡。

溫彥平拿著衣服出來的時候，客廳里靜悄悄的。

溫彥平剛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在這間房子里，他的謊言漏洞百出。

衛生間里突然傳出來水聲。

溫彥平的心臟狂亂地跳動起來。

他為什麼沒走？

溫彥平鬼使神差一般推開了那扇門。

朦朧的白色水汽中長發男子鬼魅一般靠近。

「溫……」謝星野剛想開口，一隻手封死了他的口鼻，他整個人被擠壓到牆壁上，身後貼著男人滾燙堅硬的軀體。

「就這麼喜歡我麼？」

被絕對的力量壓制住，身體無法掙脫，恐懼感侵蝕了謝星野的大腦。

謝星野極力搖晃著自己的頭。

「估計我對你做什麼你都不知道跑吧。」

「你要是真那麼喜歡，我讓你如願。」

謝星野想吶喊，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不對！這發展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