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揚沒想到牧言會軟著聲音，這樣說一句，他剛才進廚房做菜，把純棉長袖稍微挽起了一點，此時他包握住的受傷的手指流了很多血，艷紅的血從他蒼白消瘦的手指縫滲透出來，他兩隻玉骨般纖細的手腕上還有江承揚昨晚弄出的深紫淤青。

有一瞬間，江承揚的神經被鐵索抽了一下，在他面前的牧言，骨瘦嶙峋，一身是傷，他也感覺到自己這次發的無名火有些過分了。

江承揚終於看到牧言包握住的雙手。

「傷到哪兒了？」

冷靜下來的聲音讓牧言終於崩潰，他眼淚一滾，嘴裡喊著「揚哥」。

江承揚不自在的抬起手臂把人抱住，以前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幹凈單純的擁抱，牧言在叫他揚哥，軟軟的聲音，天大的委屈和脆弱。江承揚心臟突然軟成了雲被，心底最軟的部分被牧言軟弱的一聲「揚哥」撓了一下。心臟酸澀的感覺，他從出生沒學過道歉的句子，只能開口問。

「家裡有沒有創口貼？」

江承揚意識到牧言切到手了，鬆開人去翻那些被牧言收納得整整齊齊的白塑料盒子。有日常藥品和雜七雜八的東西，就是沒有創口貼。

「用完了。」

「去沙發上坐著等我，我去重新買，東西別做了。」

牧言本想說沒什麼大不了的，看著飛快出門的江承揚卻心臟發暖的不想阻止，這個人給他的關心很少很少，少到一碗面能讓他濕了眼眶，少到一個止血的創口貼私心的求著想要。這樣就足夠了，他不貪心，一點兒也不貪心。

心裡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都被一張創口貼包裹，那些可怕的怒火和淤青，全都可以視而不見。牧言的心安定下來，還是想履行自己的約定，拿到全部工資帶揚哥去吃燒烤。

江承揚坐在昨天聶延津坐過的位置，牧言殷勤的去搬啤酒，他們今天來得早，興緻勃勃的點了一大盤子，老闆娘招呼他們，瓜子和涼茶提到桌上。

燒烤小攤都會拉一盞很亮的橙色室外燈，江承揚喝著啤酒吹著立秋後的夜風，眼睛盯著牧言看。

橙色燈光鋪在牧言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比白天看著更柔更暖一些，這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男生，越長越幹凈，都快二十二歲的人了，還一身少年感。

牧言如芒在背，被江承揚看得臉紅羞怯，古代出嫁剛挑了喜帕的小媳婦兒樣，牧言很少被江承揚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瞧，手足無措。

江承揚的怒火雖然被牧言安撫了下來，今天的事卻讓他留下了疑問，他曾經百分百信任牧言，現在盯著牧言的目光里有了一絲陰影。

聶延津的車不自覺就開到了這裡，車子在馬路邊減速到停止，他的眼睛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燒烤小攤前兩個對坐著正吃著燒烤喝著啤酒的兩個人。

原來同一個人的笑也是有區別的，那人在自己身邊的笑是客氣和禮貌，是應付。

只有他面前坐的人是江承揚時，他的笑才是比星辰更閃耀，比寶石更純粹的笑，那種被心底愛意滋養出來的笑意，好讓人心癢，好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