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寂靜的絕心淵山脈此時變為了最為殘酷的戰場，靈力與魔氣交纏爭鬥，鮮血四濺之後，總會留下一兩具屍體。

魔族的屍體死後就化為了黑色的霧氣，而那些面目猙獰可怕的魔物身上似乎自帶著劇毒，每每被消滅一隻，山脈中的空氣便會渾濁一分。

「通……」一隻巨大的雙頭蛛應聲倒地，頭與身子被一道靈光完全斬斷，柳孤鴻不及收招，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半空翻過跟頭，手中的劍橫掃而出，蘊著靈力的劍意劃過不遠處一隻正纏著穹山門弟子的鬼面鱗蛇，蛇的七寸被生生砍斷，腥臭的血液噴薄而出，眼見要落於那名弟子之身…….

另一道白芒射來，以迅疾之速將蛇身與那名弟子分離，劍光化作旋風疾卷，等那名弟子驚魂未定的站定時，那些毒血竟是無一滴濺落身上。

「這些魔物都被人精心飼育過，都有劇毒，柳師兄你小心些。」蘇月舒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撫，對著柳孤鴻道。

「這些魔物散發的毒氣已經影響到了山中的空氣。」柳孤鴻憂慮道。

「有避毒丹護著，暫且無礙。」蘇月舒道。

「似乎大多數人都被衝散了。」柳孤鴻抬頭環視四周，除了在二人身邊的那位弟子，剩餘的人都不見了蹤影，山脈中的樹木大多高大，密植滿山，更有許多灌木雜草，那些鬼面鱗蛇潛藏於草叢之中，稍有不慎，已是被纏咬而亡。

「這些東西定然是那個毒魔幹的好事……」蘇月舒恨恨道：「別讓我逮到他…….柳師兄，你無事吧。」

「沒…..沒事。」柳孤鴻身體微微搖晃，又強行穩住身形，五指摁住額頭，咬牙道。

「你看看他對毒魔恨得那麼深，若是知道你跟毒魔有一筆交易，該如何對你呢？」腦中不懷好意的聲音又一次出現，每一字都在腦中落下久久不散的迴音，柳孤鴻抱住腦袋，聲嘶力竭的喊道：「別再說了，閉嘴啊啊啊。」

「聖尊，師兄…….」弟子和蘇月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蘇月舒捏住他的手腕，著急的向他的體內輸入平緩安和的靈力，柳孤鴻的臉色這才稍稍紓解，表情也慢慢的平靜下來。

「呦，終於被我找到了啊。」還未從柳孤鴻緩解的狀態中鬆一口氣，一道邪惡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蘇月舒面色倏然冷沉，將柳孤鴻遞給弟子道：「呆這兒別動。」

「是。」弟子乖乖答道。

「我正在找你，你還敢主動送上門？」修月劍斜指地面，劍身靈光涌動，蘇月舒盯著樹梢上的黑袍身影，冷冷出聲道。

「咱們真是心有靈犀，我也正想找你呢。」黑袍人做了個捧心的動作，真摯道。

明明話語很真誠，可落在耳中，怎麼聽怎麼覺得不懷好意，蘇月舒也不與他廢話，足尖一點地面，身形消失於原地。

黑袍下的嘴角微微挑起，也是輕點樹梢，整個人斜退到半空，與此同時，之前所站的地方出現了蘇月舒的身影，修月劍狠狠地下劈，一棵巨樹被從當中劈成兩半。

「喔呦，長得這麼柔媚，下手這麼狠啊…….」寥夜摸了摸下巴，驚魂道。

弟子抱著柳孤鴻看的心驚不已，靈尊這是真的動了肝火，那個黑袍的魔族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好好說話，不要動刀動劍的，你這皮囊我可不忍心傷著，可是有大用的。」又是一劍刺了過來，寥夜忍無可忍的揚手，一截鋼鞭現於手中，猛力向上一挑，挑開了劍的攻勢。

「哈欠，玩得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怕是陛下會生氣了。」寥夜不慌不忙的躲閃著蘇月舒的進攻，忽然，蘇月舒的劍招突變，如黑夜中的月光之雨，每一縷劍意都是映於身上的素冷月光，避無可避。

「唔…….」寥夜狼狽揮鞭，身上的黑袍卻還是被砍得七零八落，寥夜眸中終是動了殺氣，兩指「啪」的打了一個響指：「既是如此，就讓你看一場好戲吧。」

「聖尊，您醒了？」正在寥夜與蘇月舒打鬥時，柳孤鴻徐徐轉醒，弟子喜道：「您終於醒了。」

「月舒呢？」柳孤鴻扶著腦袋，迷迷糊糊道。

「正跟那個毒魔打架呢。」弟子開始殷勤的替柳孤鴻講解著情況。

「唔…….」弟子的聲音並未傳進柳孤鴻的耳中，他的腦子突然開始劇烈的嗡鳴起來，好像有無數個聲音在腦中同時響起。

「毒魔是來揭穿你的。」

「你的地位要不保了。」

「你的道侶也不要你了。」

「你是個跟魔族串聯，殺害同門的罪人。」

「別說了別說了。」柳孤鴻叫道。

「如果殺了他們，就不會有人知道了。」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從心底劃過，卻被瘋狂的心魔敏銳地捕捉到。

「現在就這幾個人，而且現在這麼亂，殺了他們，當做是魔族殺的，不會有人知道。」

邪惡的念頭被心魔無限的放大，一點點兒的佔據著所有理智，柳孤鴻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忽然覺得身體被什麼東西浸濕了，那東西還帶著刺鼻的腥味。

「啊啊啊啊…….」弟子的心臟被藏華劍洞穿，大量的鮮血濺到了柳孤鴻的身上，將一襲純白的衣袍染的血紅。

下意識地一抽劍，弟子瞪圓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倒在了地上，或許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柳孤鴻要殺了自己。

「柳師兄，你在幹什麼？」弟子的慘叫聲引來了蘇月舒的注意，柳孤鴻所做的一切被完整清晰的收進了視野中，當下再顧不上與寥夜纏鬥，身形一閃到了柳孤鴻的面前。

寥夜也沒有趁機攻擊，只是落於樹梢上，饒有興緻的觀看這一場師父殺弟子和師兄弟道侶反目成仇的好戲。

「柳師兄。」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蘇月舒震驚的看著他，柳孤鴻仿若剛剛回神，見到眼前此景，手中的藏華劍「當」的跌落地面，面色煞白，嘴唇不斷地抖動：「不是，我。」

「怎麼？蘇靈尊還是不信嗎？這位殺得這麼老練，肯定不是第一次幹的。」寥夜添油加醋道。

「不是，你要信我，月舒，是毒魔搞的鬼。」柳孤鴻語無倫次的解釋道。

「月舒。」所有的解釋在看到蘇月舒眼神的一剎那立時消弭無聲，蘇月舒狹長的桃花眼中儘是悲涼與失望，一字一頓道：「師兄，上次我可以信你，可是這次，你當著我的面殺了人，你讓我怎麼信你？」

「是他搞的鬼，是他。」柳孤鴻尖叫起來，指著寥夜道。

「我可沒那個本事操控你殺人，而且你現在意識清醒，哪有半點兒被控制的模樣？」寥夜委委屈屈道。

「不是這樣的，月舒，你信我，你不能不信我…….」柳孤鴻抓住蘇月舒的胳膊，眼中光芒火熱而希冀，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嘶吼道。

「柳師兄，別說了，先對敵吧，回去後我會向掌門師兄求情的，不會讓你有事的。」別開眼神不去看柳孤鴻，蘇月舒站起身道。

「月舒，不能讓掌門師兄知道，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柳孤鴻拼勁抓住蘇月舒的袍角，哀求道。

蘇月舒低垂著頭，眼神晦暗不明，良久，慢慢地用力，將袍角從柳孤鴻的手裡拽了過來。

「嘿嘿，真如少主所料，什麼都能容忍，殺同門弟子卻是半點徇私不得，話說，少主跑哪裡去了呢？」坐在樹梢上晃著腿，寥夜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你看好戲看夠了嗎？」蘇月舒將心裡的怒火皆是發到了毒魔的身上，修月劍上靈光更甚之前，蘇月舒的話里怒氣滔天。

寥夜撇了撇嘴角：「我多好心，沒有趁此機會偷襲，你不感謝我，反而把氣兒出到我身上，修者都是這麼厚顏無恥的嗎？」

「跟魔族哪有什麼臉面可講？」蘇月舒斷然道：「今日你別想離開這裡了。」

「恐怕這句話我要返還給你了。」寥夜的語氣一瞬間淡漠下來：「魔族和修者，就那麼不共戴天嗎，那與魔族交好過的修者，在你們看來也是罪不容誅了。」

「那是自然。」蘇月舒不假思索道：「但是被你蠱惑的除外，柳師兄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定是被你…….唔。」

話音未落，輕微的「噗呲」的皮肉被戳穿的聲音響起，其間還夾雜著鈍痛，眼前的景物似乎在慢慢地模糊。

蘇月舒怔怔低頭，看到穿胸而過的閃著靈光的劍，那把劍，自己再熟悉不過，卻正因為熟悉，反而不敢確認，藏！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