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季明澤與燕初容在茶博士的帶領下來到了她們的房間，那屋子略有些破爛，木檻已經稀爛，門上也都是劃痕，推開門來還有較大的吱呀聲。

不過裡面倒布置得幹凈且……簡潔，只一張雕花木床，兩把方凳一張桌子，將季明澤看了個目瞪口呆。

那茶博士卻渾然不在意，反而笑著說，「這便是二位的客房，若有什麼要求只需吆喝一聲便可。」

燕初容修長的手抵著那把摺扇，略微打量了一番便邁開腿進去了，季明澤獃獃地看著他的背影。

等茶博士道，「兩位歇好。」準備走時，季明澤才恍惚過來，忙忙趕上去，問，「你這還有多餘的鋪蓋沒？」

茶博士老實交代，「小店實在是又舊又窮，哪裡有多餘的鋪蓋呢？」又道，「二位既是一道，不是兄弟便是摯友吧，躺一個床實在不必害羞。」又神神秘秘地添一句，「不少客官走後都反應小店是個妙處呢，助他們抱的美人歸呢！」

那神色頗為得意，那話實在理直氣壯，彷彿在說，「都一起走路了，一起睡個覺怎麼啦？」

季明澤尷尬地站在原地，竟不知回什麼，只扯了一句，「我二人都是男子，不必抱什麼美人……」

那茶博士但笑不語，恰好下面有人喊添茶，他便褡褳一甩跑了下去。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季明澤與燕初容雖然住客棧的機會屈指可數，可大多數時候都是一人一間房，便是同在一間房也可多討一套鋪蓋，如今這般當真沒有過。

季明澤正糾結懊惱時，踏進房裡只見那燕初容要已趴在床上，見她進來立馬警惕地抱著被子坐起，「我是不會睡地上的。」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季明澤恨得牙根癢癢，哪裡見過這樣的男子！跟女子搶被窩也不嫌臊得慌！算了算了，早看清楚他這人了，我還能寄什麼希望呢？

於是將脾氣壓下去，又深深系了口氣，笑容僵硬，「沒事兒，我睡地上！」

字字咬得重。

燕初容在她說話時一直盯著她看，見她這般說便放了心，眯著眼，「那也不用，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一起，睡，床上？

季明澤瞬間風中凌亂，上回說男女大防的是誰？他到底知不知道吐的是什麼驚人語？

燕初容已經搖上扇子，「你不願意也行，我一個人睡更寬敞更……」

「願意！」季明澤立馬打斷他的話。

算了！江湖兒女，怕甚？

只說此夜正是月朗星稀，和風暢爽，難得一個晴夜。

季明澤躺在床上，燕初容躺在裡邊，同蓋一床被。

燕初容似乎已然熟睡，季明澤卻是閉了眼又睜開眼，睜開眼又閉了眼……如此反覆，不敢輕易翻轉，好在燕初容睡覺老實，不動手動腳。

她最終瞪著眼，緩緩地嘆了口氣。

燕初容忽然翻了個身，季明澤驚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往外移了一點，誰知沒多久那人的腿又伸了過來，季明澤繼續挪，於是那人的手又不經意地碰到了季明澤，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點，忽然感覺半邊身子懸空著，差點沒落下去，嚇了她一跳忙往裡面挪。

這當真是如「卧」針氈，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又大氣不敢出一聲，身體不敢動一下，心裡頭是吊著口氣，想一巴掌拍醒身邊的人，又一邊勸解自己人都睡著了，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可總覺得自己這姿勢不舒服，才動了一下，身邊的人也動，嚇得她僵著身子不敢再動。

就在她輕輕地又嘆出一口氣時——

就那一瞬間，一條腿就搭上了她的腰，緊跟著一隻手將她箍住，不等她又所反應，便被人帶進了懷裡。

季明澤當真是呼吸都停了，心就像初學飛的幼燕被母親推下窩的那一刻，心跳的七上八下，火從脖根燒到頭髮絲上，一路肆無忌憚。

她輕聲清了清嗓子，咬字極輕極輕，帶著試探地喊了聲，「燕，燕初容？」見無反應，又喊了一聲。

那人不僅沒聽見，反而得寸進尺，將頭埋在她脖子上，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熱氣噴灑在脖子上帶來的微微的癢，以及這人身體的溫度。

她當真是覺得瘋了，希望自己是做夢，可真實的觸感告訴她，「想做夢你做夢」。

夜色茫茫，蟬鳴聲如細浪翻騰，絲絲縷縷傳進屋來，錯亂的呼吸聲聽得一清二楚。

就在季明澤決定推開他翻身起來，自己躺地上去睡的時候，那人捉住她的手。

季明澤眨巴眨巴眼睛，丫的，裝睡？

便聽見他在耳邊說，「再不睡天就亮了。」

聲音有點兒啞，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深深的繾綣。

藏在屋角的滴漏滴下一滴水珠，啪嗒的一聲，是心亂了節拍。

季明澤吞了口口水，想解釋什麼，便覺得身邊的人好像不高興了一般，搭在她身上的腿用了些力，牽著她一隻手慢慢地往裡去……

摸到了淡薄的衣服，不是她的，季明澤手心沁出一層汗，「我，我，我下去睡。」

說完連爬帶滾地翻下了床，聽得一聲巨響及悶哼一聲，便看見那女子逃也似的打開房門鑽了出去。

因為是和男子睡，季明澤穿的嚴嚴實實的，此時背後已經出了層細密的汗。

燕初容早已坐起，看著落荒而逃的女子的背影，眸光沉沉，銜著笑，自言自語，「逃什麼呢？」

懷裡還殘留著剛才的暖，空氣中似乎有絲香甜。

他穿的倒是薄，一件銀色裳兒，月光透進屋照在他身上。

只見床上的人披散著頭髮，衣裳似乎大了些，半邊滑落，露出一段如凝霜結雪般的肌膚，以及胸前那隱隱約約的雪峰……

「只不過想告訴你，我也是女的罷了……」

季明澤在陽台上吹了片刻風，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畫面，她真不敢想像繼續下去會怎樣，風吹過帶走了她臉上些許熱，背後因為出了汗此時有些涼。

她心現在才慢慢平靜下來，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欄桿，仰頭望著夜空。出來已經好一會兒了，可她實在不敢進去，怎麼辦呀，好想睡覺……她的眼皮有些睜不開了。

唉，算了，進去瞧一瞧？

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床上的人似乎真的睡著了，季明澤準備英勇就義躺在地板上了，不防聽到那人說，「聽說這裡的蟲子特別多，尤其喜歡在地上爬哦。」

季明澤像受了驚的兔子，連往後退了幾步，「啊，你還沒睡啊？」

那人說，「你睡上來吧，我不碰你，這次。」

季明澤腹誹，騙鬼呢！

那人說，「要麼你睡上來，要麼我和你一起睡地上。」

「那那那我還是睡床上吧。」季明澤磕磕碰碰地回答，心中卻說，就不能你睡地上我睡床上？可沒那個膽子說出來，男子與女子終究不同，萬一他喪心病狂做什麼出格的事來了呢？

於是又兢兢戰戰地爬了上去。燕初容往裡面挪了許多，「你睡過來些，我不碰你。」

季明澤依言，在確定他真的不會碰自己後才懸著一顆心睡下，她實在太困了。

聽到身旁人的輕鼾聲，燕初容轉了個身看著她，手指不老實地戳了上去，嘟囔，「做什麼夢呢？」

她雖然沒了法力，可神格還在依舊算個神仙，神仙哪裡需要睡覺呢？她啞然失笑，不過是想逗她玩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