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碎碎的聲音在全城漫開，月光還是如此般寂靜，沉默在黑淵中，季寧鶖不覺得這是在送葬，反倒像在送出嫁的新娘。

俞遐顧不上季寧鶖直接跟著隊伍，拿了一道符咒直接往季寧鶖後背一貼，冷冽的一聲傳出：「別亂跑！」

季寧鶖晃著的腿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也變化得緩慢，只聽得到瓦片被翻動的聲音——俞遐已經走遠了。

季寧鶖：「……」

他沒興緻面對著棺材坐一晚上，慢慢地把手伸到後背，把符咒扯下來，現在連瓦聲都沒有了。

按理說，一般在山上進行土葬，胡安周圍的山不少，但是棺材是從孔府抬出來的，孔家人能埋在哪裡？

季寧鶖又回到被火燒的那條街，街上除了幾絲焦味，再無其他，總是在角落裡找到那個被丟下的包袱，從包袱里拿出把羽扇。

羽扇瞬間變成一隻白鳥，眼如血珠，羽潔如雪，足有一間坊鋪之大，撲扇幾下翅膀，示意季寧鶖上來。

「去冥山！」

沒錯，冥山圍繞著胡安，如果季寧鶖沒記錯，冥山不僅葬著孔家子弟還有孔家的先祖，若棺材裡的確是孔家的人，就一定會前往冥山！

果不其然，一條如長龍般的隊伍發著光在半山腰上，季寧鶖得找個地方停下，便繞到山背落在一處，百鳥一下散落成羽毛，最後又匯聚在一起，變成扇子。

山野之中，時不時幾聲狼嚎，鳥叫聲尖銳幽寂，季寧鶖只感到眼睛一晃，只感到霧更薄些，他意識到，可能要天亮了，看光線，很有可能是晴天。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找不到路，左右望了一圈，那個喪隊會在哪裡都不知道，白鳥實際上叫璇璣鳥，是上一任鬼王遺留下來的，因為不認主，稍微麻煩它一點，人家就不高興了，說不定還會給你來個天女散花，羽毛滿天飛。

季寧鶖又突然感覺到，一雙冰涼細長的手覆上了他的脖子，他的脖子屬於光滑白嫩的那種，只有細微的凸起，俞遐的眼神中滲著薄涼，嘴唇沒有血色，手上用力幾分，低沉道：「你到底是誰！」

季寧鶖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他掐斷了，淚珠不自覺地滾下來，咬牙道：「鬼！」

俞遐毫不猶豫，獨山不管用，就拿出另外一把匕首直接插入季寧鶖的大腿。

季寧鶖很少有痛覺，只是這把匕首到底是神域之物，痛得直接跪下來，努力不讓自己哼出來，臉色慘白，俊秀的臉上不忍痛楚露出凄慘的表情。

俞遐沒有打算把匕首取出來，神情愈發冷清了幾分，只是指尖顫動幾下，道：「放心，這東西不會讓你魂飛魄散，只是會限制住你。」說完，便轉身朝樹林深處躍去。

季寧鶖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髮絲被樹枝刮散，身下，是一灘烏黑的血，日頭慢慢上來，投下一片陰影，華服被染得滿是臟跡，沉著聲笑道：「可是我……沒有魂魄啊。」

山頂上，樹根邊還積著些冰雪，司儀白臉紅唇，指揮著周圍的人挖土，而那些人彷彿不怕寒冷，連工具都不用，直接用手去扒，司儀嫌速度太慢，就謾罵起來，自己到處轉悠，視線里突然進來一把劍，劍幹凈鋒利，那司儀便撿起來，一個身形還像小孩的人一個踉蹌滾進了剛挖好的坑裡，掀下去一層土，司儀突然大怒，拿起劍就朝小孩的腰身砍去。

俞遐連忙控制住獨山，卻不知道那司儀哪裡來的力氣，砍偏了些，直砍到小孩腿上。

令人驚奇的發生了，小孩的腿並沒有流出血，斷出的一截，彷彿得到重生，瘋狂抽動起來，又接回到小孩身上。

「啊——」

一聲尖叫從俞遐背後傳來，女子一臉驚恐又連忙捂住嘴，可惜晚了，司儀明顯聽到，也不管手頭的事，朝林中走來，只是走路的姿勢極其奇怪，速度倒不慢，腳尖朝內，拿劍的那隻手背直接翻過來，十分恐怖，俞遐想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回頭看看灰頭土臉的女子，直接把人拉走，女子驚魂未定就被帶到空中，腳下踩著的是把劍鞘，只是劍鞘不平，險些摔下去，又被人拉了一手，終於踩穩。

俞遐這才注意到，女子的臉和方才的司儀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