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說: 閑言故夢 作者:不周山难青 字數:2726 更新時間:2020-01-27 02:46:07
「好的。」蘇凌覺得今天的母親有點不太一樣,他在燈下補著自己的帽子,有點漏風了。儘管才八月,但是風已經很冷了。
「我懷孕了,應該已經快三個月了。」
母親的話讓蘇凌反應不及,也就是說自己要有一個妹妹或者弟弟了?挺好的啊,他停下了手裡的活,把帽子放在一邊,然後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怪不得他覺得母親身上有了一點特殊的的變化。
「就是說,我會有一個妹妹嗎?」蘇凌看著自己媽媽的眼睛,同樣的藍色眼睛,他媽媽像是深邃的海洋,秋天的查卡鹽湖最深層的美景,象徵著生命和溫柔。蘇凌沒有機會仔細觀察自己的眼睛,但他知道父親不喜自己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肖母的長相,要不是他一頭黑髮,除了眉眼之外都像他,蘇凌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的父親不會因為太過恥辱而讓他自生自滅。他可不詳細自己父親有什麼父愛。對於這個孩子,不知道父親會是什麼態度。
「你怎麼知道是小妹妹呢,說不來是個小弟弟呢。」母親輕柔地拿起了律青的小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來,給小弟弟打個招呼。」
「弟弟好,我是你的哥哥。我會保護你。」蘇凌沒有感覺到新生命的存在,但母親的體溫透過厚厚的衣物穿過來,他知道自己母親的期望,但也是他的本能。有一個血脈相親的生命和自己聯繫在一起。
「明年四月就能見到他了,星星點點的小花像是草原的眼睛,我們給他起名叫赤木勒好嗎?意思是星星。算了,讓你阿爹起吧。他會不會不喜歡赤木勒?」阿娘以往幾乎不開口說話,但她現在為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擔憂和焦慮只能對自己剛剛十歲的孩子說,他的手還柔嫩,可這是自己能依靠的唯一的親人。
「不會的,父親會很開心。」蘇凌安慰著自己的母親。「我去準備晚飯。」律青走出帳篷,被風一吹,立馬彎下了腰,縮起了脖子,以減少接觸面,省的風灌進來。
父親帶著風聲進來,整個帳篷裡帶著一股土腥味。看著小胡凳上的飯直接拿起來開始吃,狼吞虎咽的樣子猙獰可怖。他看起來又是忙碌了一天。律青雖然不知道父親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已經看到或者聽別人說過父親奇怪的舉止。他給自己的父親找了個合適的理由,說他喜歡看風景,想要寫東西。好在這裡的人都比較單純,也沒人想多,反正漢人就是事多。
他們也沒有這麼重的好奇心。更關心的是自己家的小牛小羊身體怎麼樣?能不能長膘?
他快速吃完飯之後,就放下了筷子,直接鑽到自己的空間里,拿起磨得細細的炭筆,絲毫不在意手上的臟污,他連自己身上的風塵都來不及拂去,將青海的地形牢牢記在自己腦里,然後畫下來。
蘇凌收拾碗筷之後,將沒吃完的肉重新放進盆里,等到明天再吃,他父親都是吃最好的,剩下沒吃完的再留給他們母子。蘇凌看著別人的父親帶著自己的孩子玩,去和他們一塊放牧。小小的蘇凌,不免會有些怨恨,父親是每個孩子的英雄和榜樣,他的父親卻並非如此。
蘇哈的阿爹,經常因為他不聽話去打他,但是也會把蘇哈抱起來用自己的鬍子蹭的他癢癢。卓瑪的父親把她當小公主寵,每次看見卓瑪的笑臉都會讓蘇凌特別開心。他希望自己的小妹妹也能像卓瑪一樣快樂。
蘇凌卻對自己父親的涼薄至極和喜怒無常最為了解。洗完手擦幹之後,蘇凌回到帳篷里看著母親會說話的眼睛,蘇凌點了點頭。無聲地走到父親的身邊,在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站定。
蘇武將今天看到的地方畫下來,小半年的時間,他差不多已經走遍了這個北海,匈匈奴這個地方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毫不誇張的說他差不多已經走遍了小半個匈奴,甚至遇見了不少外族的人……
他相信自己的這份地圖會派上很大的用場,等他以後再回到自己的國家肯定會得到重用,一想起這些,他的精神就重新亢奮起來,他相信李陵一定會幫助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家族不會拋棄自己。
蘇凌能感覺到自己父親心情不錯,他才發出聲響,提醒父愛你自己的存在。
蘇武看到自己的兒子站在臉前,立馬用東西把自己桌子上的小羊皮蓋起來。「你在這幹什麼?」怒吼出聲之後才反應過來,蘇凌離自己很遠,看不見他的圖畫。才接著放緩語氣說,「有什麼事近前說話。」
「父親安康,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母親已經懷孕了。」蘇凌對自己的行的是漢人的禮,但因為穿著厚厚的衣服而顯得不是很利落。蘇凌不知道父親心中的禮儀之邦是什麼樣子,但是他知道父親是看不起他們這些蠻人。
父親做出來的動作都有自己特有的韻味,而他只是僵硬的模仿。他是詩書之家,千年周禮的浸潤。而自己不過是蠻夷之地未開化的人罷了。要不是他心血來潮地腰教自己,他恐怕也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才是最福祉的,那種無知的,混沌的福祉比什麼都要好。可如果能選擇……
「是嗎?這倒是一個好消息,我去看看你母親。對了這段時間沒有檢查你功課,自己不能放鬆,要是以後回到長安,你作為我蘇武的兒子,一定不能太差。你家裡的大哥,他三歲通文,是有名的天才。」蘇武欣喜過後又是冷下臉的教導。
蘇凌對這些話再熟悉不過,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對父親抱有期望。現在聽到這些話再平靜不過。那也要你能回去才成……
隆慶三年,西北邊城大雪。幾名獵戶得雁,上有書,漢使蘇武,北海牧羊,十年飲冰,熱血未涼。民大嘩,報於守備。
守備看到此物,眉頭緊鎖,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這十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是突然出現?先不說是真是假,他摸不準上面的人的意思。他本來就不會朝堂上的彎彎繞繞才選擇駐守邊關,這個蘇武,他雖沒有見過對方,但那些被匈奴俘虜的漢將,不是被殺就是投降,李家的血可是今天還讓人膽寒。他們的皇帝手上可是染了不少血。
但,如果要是真的,一個人在北海困局十年,他的確是個英雄。英雄要麼埋骨沙場,要麼光榮歸來。
他也得考慮民情,邊關的人一傳十十傳百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知道,北海有個漢朝的大英雄還留在匈奴,有些衝動的少年甚至說完救出蘇武。真是胡鬧。
守備想了想,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蘇家,畢竟是他們家的人,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自己做個順水人情對得起良心就好。
千里之外的京城,蘇家。家裡的幾位男性坐在屋子裡,面對著飛鴿傳書的密信,商量對策。屋子裡的常青樹泛出冷青。
他們家在朝堂上的聲音越來越聽不見了。古樸厚重的蘇家宅邸在金水河右側並不顯眼,這裡三步一權貴,多的是候王將相,皇帝親眷。他們蘇家五進的宅子,前前後後四十多間房,家大業大,外人看著烈火烹油,但內里如何,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從蘇家老二得了皇帝青眼,領了那出使的美差,誰知道一去不返,葬身於虎狼之地。
自此之後靠著蘇家老大在朝堂做了個無實權的四品文官。要不是天子念著蘇武的那份人情,他們蘇家早都被排擠出朝堂去了,可現在,都已經十年之久,誰還敢提這份恩情。
他們原本是打算培養自己家的後輩子孫,若有玉樹芝蘭皆可頂立門戶。蘇家的男人也都各有分工,但說簡在帝心則無一人。
「你們也都看到了,有什麼想法都來說說吧?老大,你先來。」蘇老爺子已經七十有三,他端坐高堂,充當定海神針。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那麼他們一定要有所行動,來保證利益最大化。
「我聽父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