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文和李慕兒上樓之後也不知道聊了什麼，反正最後李慕兒同意帶著李君蘭跟他回長安。

自己母親做的決定，李君蘭也沒有異議，他只是說想出個門。

顧辭文遲疑了一下，他就幹脆把顧棋語拽了過來：「讓您兒子跟著行嗎？」

「阿語，記得買點兒禮物。」顧辭文直接開始叮囑兒子。

「啊？」

「給你娘和秋娘的。」

「哦。」

「秋娘……？」出門的時候，李君蘭饒有興趣的重複了一句。

顧棋語扭頭看他，帶著點茫然：「怎麼了？」

「沒怎麼。她是誰啊？你的人？」李君蘭問得饒有興趣。

「算是領養的妹妹吧。」顧棋語撓了撓臉，笑得很溫柔，「很可愛的小姑娘。」

「多大了？」李君蘭順嘴。

「應該十六了吧。」

「應該？」

「帶回來的時候還很小，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多大了，就請大夫摸骨估算了一下。」

「養多久了啊？」李君蘭驚訝了一下。

「十二年啊。」

「……你確定是養來當妹妹的？」

「……那不然呢？」

「……」

李君蘭無言以對，只好閉嘴。

「你要去哪裡？」

「……」李君蘭靜了一會兒，挑起一抹笑，「見一位故人。」

顧棋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安安靜靜的當個小尾巴跟著他走。

李君蘭繞了半個城去買了一枝絹花，是非常漂亮的一枝紫薇花。顧棋語茫然的跟著他，也順便幫他拎東西。

之後他又繞了大半圈去買了一盒糕點，帶了一壺果酒，顧棋語甚至開始懷疑他在拖延時間。

可他臉上逐漸浮現出的悲傷神情卻不似作假，顧棋語就耐著性子陪著他。

城郊的墓園裡，李君蘭拎著東西徑直走去了一座墓碑前，然後放下了那支絹花：「紫薇姐，好久不見。」

顧棋語陪他站了一會，看著他把買來的東西都一一擺好，然後輕聲問了一句：「這是誰啊？」

李君蘭側眸睨了他一眼，挑唇輕輕笑了一下：「一個為我而死的人，你會不會很有壓力？」

「什麼？」顧棋語茫然了一下。

「沒什麼，回去吧，不然你爹該以為我把你擄走了。」李君蘭又拿出了一支步搖，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了步搖，放在了墓碑下面的一個小凹槽里。

「紫薇姐，我把它找回來了。」李君蘭撫著墓碑，「現在還給你，我走了，紫薇姐。」

「很重要的人嗎？」離開墓地之後，顧棋語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以後如果有機會回來，再介紹給你認識吧。」

「說來，你為什麼一副趕赴刑場的樣子？回去長安不好麼？」

「你以為我娘是誰？我是誰？」李君蘭看著他，「我娘是賢帝的貴妃，我是他的兒子，前朝的遺腹皇子。就算現在在位的是我舅舅，那又如何？當初就是他推翻了我那所謂父皇的統治。」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李君蘭哼了一聲。

「或許我確實不知道這些恩怨情仇，但今上連沈王爺都沒有怎麼樣，怎麼會動自己的親外甥？虎毒尚不食子。」

「可人心往往比猛虎更可怕。」

「可你也並不認識今上不是嗎，道聽途說的東西並不能盡信。」

「你就認識他了嗎？你又見過他幾次？你對他所了解的一切，不也基本是道聽途說麼？」

「……我不想和你爭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力，我並不想試圖改變你的想法和判斷。」

「在我的判斷里，去長安等於送死。」

「不會。」顧棋語言之鑿鑿。

「顧棋語，我希望回到長安之後，你還能這麼信誓旦旦的反駁我。」

他靜了許久，而後輕緩而堅定的開口：「說到做到，我不會讓你有事。」

「你憑什麼？」李君蘭反問。

「我爹能保住我娘，我也能保住你。」

「到底誰給你的自信，你以為你們顧家算什麼？」李君蘭覺得好笑。這到底是該說他過於天真，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或許我現在這麼說對你而言是狂妄，但請相信我。」

「呵，不管我信不信，我這條命現在都捏著你手裡。」

「啊？」

李君蘭很明顯不打算跟他解釋，回到西子樓的時候，車隊都已經準備好了。

顧辭文確實是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能把他們娘倆帶走，回程隊列早就準備好了。

尹照水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朝他們喊話：「我就不遠送啦，君蘭，有時間記得回來看看我——」

李君蘭站在樓下朝她笑：「你多保重，注意身體，趁著谷先生這些時日還在這附近，可以多騷擾他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舒服就去找他，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要記得回來看我哦！」

「好。」

「要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東西哦！」

「好。」

李君蘭一連三個好字應完，尹照水也不再喊話，朝他揮揮手就離開陽台回到了屋子裡。

「小霧，你留下陪她幾天。」

「好的，姑娘一路當心，多保重。」

該叮囑的該告別都處理完了之後，李君蘭就自己乖乖坐上了馬車，顧棋語也在自家老爹的指示下跟了上去。

「幹嘛，還怕我半路跳車跑了？」李君蘭似笑非笑的睨著他。

顧棋語感受到了他情緒里莫名泛起的敵意，有點不解，但也沒有多說，只安安靜靜的一起坐著。

車隊晃晃悠悠的啟程，一路往長安去。

李君蘭被馬車搖的昏昏欲睡，一個沒留神就倒到顧棋語肩上睡過去了。

等他恍然驚醒的時候，發現顧辭文也坐在這輛車裡了。

「顧大人。」李君蘭淡漠的喊了一句。

「你在我兒子身邊睡得倒是挺安心哦？」

李君蘭瞥了顧棋語一眼，沒說話。

在顧棋語身邊他確實挺放鬆的，也不會去思考太多東西，也能好好的小憩一會。

「我來主要是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

「你娘答應我帶你一起回長安，要求是我必須保住你。」顧辭文看著他，「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什麼？」李君蘭一下子沒理解過來。

「我當年保下薇兒是把她娶進家門，現在想保下你大概也只能一樣做法。」顧辭文看了一眼兒子，輕輕嘆了口氣，「阿語人還算不錯，乖巧聽話，也會照顧自己，還會做飯，雖然不是很好吃。」

顧棋語：「……爹我覺得你是想把我嫁出去。」

李君蘭聽明白了，這意思就是他娘想把他嫁到顧家去，借顧家的勢力保護他。

顧家到底什麼來頭？

「那不是沒人敢娶麼。」顧辭文順著兒子的話開玩笑，「老早就不想養你了，還是養女兒好。」

顧棋語：「……」他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反正你們在江南也成親了是吧，回去補一次婚禮就行了吧。」顧辭文笑呵呵。

「不是的爹，那就是一個故意設的局，為了抓胡世安的。」顧棋語努力解釋。

他爹：「那你把人都睡了？」

顧棋語：「……我不是我沒有他先動的手！」

他爹：「呵呵。」

李君蘭輕輕笑出一聲：「我剛才可是想殺你兒子誒。」

「你沒有想殺他。」顧辭文笑著，「從你走在樓梯上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在拿阿語當人質。」

李君蘭一怔。

「你應該是練過劍，右手掌心朝後握拳，走在阿語右後方落了半步，那個距離和位置，最方便就是出劍威脅，你手上沒劍，只有頭髮上一根簪子，所以走下來之後你攔住了阿語。」

李君蘭神色一凜。

「我就猜到你大概是要用簪子當武器，你也確實這麼做了，我就只好安撫一下我兒子讓他配合你咯。」顧辭文慢慢收斂了笑容，「你並不想傷他，不然就會直接帶劍下來，但你對我莫名的敵意，大概是因為你突然失去了安全感。」

「是那個叫小霧的姑娘是麼？她回來之後，你明顯就收斂了敵意。我猜你是以為我把你娘強行帶走了，想拿阿語交換，是嗎？」

李君蘭靜默了片刻，點點頭。

「你把阿語困住三天，是早就知道我來找人的嗎？」

「不是，是你兒子說來找公主的時候，我才讓人去查的，最後發現你之前已經走訪過西子樓了。」李君蘭道，「……我以為你是來抓我的，雖然年紀有些對不上。」

「你是公主嗎？」顧辭文突然笑了，「要算也是皇子吧？」

李君蘭一怔：「你……」

「你娘都跟我說了。」

「那你還答應她讓我嫁給你兒子？」李君蘭震驚了。

「所以我才來找你談談的。」顧辭文嘆氣，「你們要是自己覺得沒問題，就這麼湊合一輩子唄？」

「顧大人，你會絕後的，我要真進了你家門，可不會讓他納妾的。」

「他要是敢納妾，不用你說，我先給他腿打折了。」顧辭文笑了，「再說了我當年娶薇兒，也沒想到她會給我生孩子。」

李君蘭靜了片刻，淡淡開口：「我考慮一下。」

「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顧棋語弱弱插話，「這事結束之後，我如果還想，家裡人也不反對，你就真的嫁……」

李君蘭：「……」他就隨口一說你居然還就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