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的第一個夜晚是這幾個月來，程西睡得最安穩的一晚。

一下高鐵，兩人就奔著郊區去了，忙忙碌碌到八點左右，程西本想著沖個澡一起去吃晚飯，但沈紀澤的電話一直在響，媽媽連環call叫他回家，這頓晚餐就只能留到明天了。

在微信上說了晚安後，程西又在朋友圈得到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位萬年不更新朋友圈的人，竟然更新了！！！什麼驚為天人的操作？？？

更新的內容更加爆炸。

是他們一起錄的一首歌的鏈接，附上一個可愛的黃色愛心表情。

下面評論區也炸了，但幸好沒有人發現端倪，只是誇他們唱得好聽。

程西點了贊後，就收了手機，甜甜的睡下。

這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原本期待著能收到沈紀澤的消息，可手機里空空如也。他笑自己是越來越粘著人了，慢悠悠起來洗漱。

收拾妥當之後，還是沒有收到一條消息，於是自己敲了字過去【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可等了五分鐘人也沒回過來。

程西心裡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撥了電話過去。

只有【嘟嘟——】的忙音回應他。

沈紀澤從來沒有這樣過，一定出了什麼事兒。程西想到這處，心都提了起來，又給阿菁打電話去詢問。

「沒在我這兒啊，我昨晚上半夜才到家，還沒來得及跟他聯繫呢，怎麼了？找不著人了？」

「不是，就是聯繫不上。」

「你別太擔心了，他一忙起來就會自動屏蔽一切來電，指不定過一會兒他就給你回過來了呢。」

「嗯。」

掛了電話程西還是不能相信他只是忙得忘了接電話的理由，程西決定上他家走一趟。

那大大的院子只有金毛在狗窩裡晃來晃去，喊了半天門也沒個回應，今天也不是雙休，他爸媽不在家是正常的。

程西現在才可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要他爸媽的聯繫方式。

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滿街竄的時候，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

第一反應就是阿菁剛剛說的，沈紀澤給他回電話了。

但事實往往令人失望。

來電顯示的是【老吳】

這個熟悉又感覺很遙遠了的稱呼。

「小西，好久不見啊，還記得我吧？」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怎麼想起找我來了。」

程西煩躁得不行，也沒多少心情跟他繞彎彎。表面客氣了一句就直奔主題，老吳在電話那頭輕輕咳了一聲，好像是被煙給嗆了，他的聲音比以前要沙啞得多，也不過才幾個月沒見而已，他說「現在想見你一面都不容易啊，到底是大學生，知識分子啊，跟我們都不樂意來往了。」

「你要這麼擠兌我，那真沒什麼意思了啊。」程西敏感的警覺到了老吳語氣不對，嘴角抽了抽，不禁尬笑了一下。

「不是嗎？我聽說你回來，立馬就發了信息讓你過來西郊玩一玩，你倒好，找個小白臉來應付我，你說哪有這樣的。」

「你在哪？」

「地址給你發過去了，快過來吧，大家都等著你呢。」

老吳說完直接就掛了電話，程西翻開簡訊看到他那個號碼確實只有一條剛剛發過來的地址信息，或許……他猜想是昨天他去洗澡的時候，沈紀澤看了老吳發來的信息後就刪了，還替程西去「赴約」

來者不善，程西早就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

西郊的人戶寥寥無幾，原來是一個工廠，後來倒閉了就一直廢棄著，慢慢就成了一些地痞流氓的根據地，老吳他們經常在這裡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些程西都知道，但是也不想管他們的臟事。

廠子附近雜草都長到他膝蓋這麼高了，荒廢成這樣，這些人也能待得下去。他兜里放了一把小刀，這是以前跟他們來西郊必備的東西，已經好長時間用不上了。

他看著那個廢棄的工廠，就像一個黑洞，曾經他堅信沈紀澤是帶他脫離這些骯髒地界的神明，但今天他忽然覺得不對，應該是……他是把沈紀澤拽下神壇的惡魔。

沒有人迎接他，四周一片靜謐，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清楚聽到。

這讓程西更加警惕，因為這絕對不是老吳的做派。

走進工廠後，視線驟然變暗了許多，忽然一頓鐵皮撞擊的聲音響起，程西趕忙躲在柱子後面。

之後又沒了聲響，跟著一隻貓從黑暗深處走出來，凄厲的慘叫，走近程西才看見那隻貓渾身都是血。

貓走出工廠不遠，那個地方又走出來一個人，他背朝程西，慢慢後退，後退……

「阿澤……」程西幾乎是驚嘆喊出這個稱呼，雖然他心裡知道是沈紀澤替他來的，但真正看見人之後，還是會驚愕。

沈紀澤其實沒有聽見程西的聲音，但是他擦覺到身後有人，一回頭，前方一把刀飛了過來，幸虧程西反應快速，衝過去把沈紀澤撲到了旁邊。

顯然扔刀的人技術也並不好，或許是害怕得手抖了，即便程西不上去，這一刀也上不到沈紀澤。

兩人只顧得上眼神交匯片刻，就起身往一邊瘋狂的跑。

這個工廠程西不是很熟悉，除了原路返回，他找不到別的出路，原路一定被老吳堵死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沒有了跟來的腳步聲，他們才找個隱蔽的地方歇一歇。

程西看著沈紀澤渾身血跡的狼狽模樣，心疼得快呼吸不上來了，他還來不及開口，眼眶就已經紅透，不應該是這樣的……

「報警了嗎？」程西哽咽著嗓子問。

「沒有。」沈紀澤搖搖頭。

「你就一個人跟他們硬扛著？他們都是一群瘋子你知不知道。」

「這不是，扛過來了。」

「要是你真出點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說起這個，程西就沒來由的想哭，一個字都沒法再說下去。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來涉險。」沈紀澤艱難的換了個姿勢，程西這才想起要檢查他哪裡受傷了「你轉過去。」

「嗯？」

「我看看你的傷。」

「回去再看吧。」

「轉過去。」

「……」

沈紀澤知道程西憋著氣呢，也不敢再忤逆他，只好乖乖轉過去，那件橘色的T恤被刀劃開了，兩道刀傷赫然在目，程西這次真的忍不住掉了眼淚，又用手背狠狠的擦去。

「傻子。」

「難得傻這麼一次。」受傷的人卻還沒心肺的笑了，像是什麼願望得到滿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