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兒~」

這藏在屏風後的男子，正是傳說中還應該在邊關體驗民情的，太子。

「娘親~」

「太後這一回總算是明白過來，她養了個為了賤女人謀害親骨肉的好兒子。」

此時的辛皇後，一臉的冷意和決絕，哪裡還有病西子的我見猶憐。

「這樣一來，兒子也算多了一份助力。」

「莘兒，你告訴為娘，這又是示弱又是以退為進的，是誰教給你的？」

因為這明顯不是她那剛硬慣了的辛家人，能想出來的路數。

前幾日收到兒子的密函，她雖不知緣由，可還是毫不遲疑的按照兒子說的做了。

結果好不容易等到兒子秘密入宮，話還未說幾句，就差點跟前來探病的太後撞了個正著。

太子嘴角噙著笑意，「一位，極聰明的，故人。」

辛皇後這麼多年，也沒見兒子如此笑過了，當下不由得眉頭微蹙，「故人？」

有什麼故人，是她不知道的？且既然是故人，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為莘兒出謀劃策？

「嗯，娘親，兒子並非有意欺瞞，只是現如今還不能將他暴露於人前。」

辛皇後有些不甘，抬手掐了把兒子英俊的臉，「連為娘都不能說？」

「娘親，您這裡，也並非鐵板一塊，不是麼？且將來行事只會越來越風險，您知道的越少，才越不會露出破綻。」

辛皇後輕嘆一口氣，「那他，可靠麼？」

「兒子我的這條命，就是他救下來的。且娘親，唯今之際，我們還有什麼其他更好的辦法？」

辛皇後低下頭去，雖心有不甘與憤恨，但她承認，兒子說的是事實。

皇上在位二十年，羽翼早已豐滿，他決定了的事情，根本不是太後所能左右的。

而皇上這些年來，之所以還沒和太後撕破臉，沒有悄悄的給她這位皇後送上一杯毒酒，也僅僅是因為，他寵愛的尹貴妃娘家勢力，根本無法與出了太後和皇後的辛家正面抗衡，尤其是尹貴妃生下的六皇子，如今還不滿十五，如果幾年前便成為太子的話，送去民間，恐怕活不過三載。

不過，為了安撫辛皇後的心，太子還是附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個字。

隨即，皇後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才含含糊糊的，壓低聲音問，「他的背後竟然是......不是說，那個，規定，不插手皇......之爭麼？」

「娘親，這其中有些隱情，一時半刻的，兒也無法與您說仔細，告訴娘親您他的背後勢力，也只是叫娘親您放心。況且，兒也不是個糊塗人，不然的話，這十幾年在外面，恐怕早就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皇後的心怦怦直跳，竊喜之餘，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會不會是假冒，那個門中的人？」

太子笑著搖頭，「母後，即便您久居宮中也應該聽說過，有膽子冒充那個門中的人，都是個什麼下場。且以他們的眼線，哪個冒充他們門中的人，能瞞得住他們的耳目？兒這些年來在外面，對有句話深有體會，且深信不疑。」

「哪句？」

「若他們想，這大周一個月之內就會改朝換代，不再屬於我們華家。」

辛皇後倒吸一口涼氣，「那你可知，這麼多皇子中，他為什麼非要幫你？」

太子心頭一熱，他多想說，因為他在那個人心中，是特別的。

可他沒辦法自欺欺人，只能照實回答，「因為兒子是嫡子，這皇位本就應該是兒子的，還因為兒子與他有舊，他對兒子，比對其他人，更信任些。」

「那~他有沒有說，等你登基之後，他想得到些什麼？」

「兒曾問過他，也向他做出過承諾，可他卻說，他幫助兒，只是為了報仇，兒順利登基之時，他的仇也已經報了，到那時，我們兩不相欠，從此天涯陌路。」

說出最後四個字時，太子有些不甘心的咬牙切齒，可驚喜交加的皇後卻沒發現兒子的這一異樣。

「報仇？什麼仇？」

「殺父之仇。」

辛皇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就算她是個深宮婦人，也知道那個門，是如何睚眥必報的做派。

隨即想了想，叮囑道，「就算他什麼都不要，該賞的還是要賞，也好及時堵住那邊的嘴，免得留有後患。」

「嗯，娘親，兒子適才看太後的樣子，想必您接下來的請求，她也一定會答應的。」

辛皇後自信滿滿的一笑，「你且放心，過了今晚，為娘我會再吐幾口血，這事兒，便能如你所願。」

說罷，她的眼中露出希翼光芒，「等為娘走了，我的兒便可以無所顧忌的大展拳腳，為娘會在行宮，靜等你的好消息。」

太子連忙阻止自家母後的積極，「娘親，事緩則圓，太後那邊，您再過個幾天再去說，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差不多應該奉召從邊關回來了。」

辛皇後一挑眉，「難不成你還有其他計謀？」

看著娘親美的如此生動的臉，太子不禁在心中又暗罵了幾遍父皇的有眼無珠。

隨即他又想起另一張，幾乎沒有多餘表情，卻同樣生動的，宛如妖孽般的容顏。

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娘，兒自然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讓父皇了解兒心思的好機會，您說，對麼？」

如是這般又過了幾日，宮中再次傳出皇後病重嘔血的消息。

太後自然又是得了信後，便立刻匆匆前去探望。

太後在鳳儀宮中坐了很久，直到晚膳時分，才怏怏地離開。

後宮的風吹草動，哪裡能瞞得過有心之人的眼睛，更何況是皇後病重這麼大的事情。

可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明瑄帝還是連表面文章都不肯做一做，非但自己自始至終沒有去探望過皇後一眼，甚至連個表達慰問的太監，都不曾派去。

他的狠心決絕，也讓終於看清楚情勢的太後，對他越來越齒冷。

幾日後的一下朝，明瑄帝就被看到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如蘭，早已等候在他回宮的必經之路上。

他自然知道，太後心腹等在這裡，意味著什麼。

但太後的面子，他不能不給，也不敢不給，不然的話，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說不定即刻就會被早就看他不順眼的皇室宗親，逼到退位。

便是到不了那一步，他的愛妃，他的謀劃，也必定會因此而落空。

他只能咬著牙走進甘泉宮，卻沒料到，太後見了他，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

太後只是略帶哀傷的道，「皇後的病，恐怕拖不過來年春天了。」

聽了這開頭語，皇上立刻渾身戒備，生怕他的母後來一句，讓他發下即使辛皇後薨，也一定要把皇位傳給太子之類的誓言。

幸好，辛太後只是說，「她小時候啊，最喜歡家中的溫泉山莊。如今......唉，辛家的溫泉山莊，她自是無福消受了，故而哀家準備三日後，帶著她，去紫宸宮住上一段日子。」

紫宸宮，離上京八十餘里的行宮，那裡最吸引人，便是溫泉。

明瑄帝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立刻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陡然放鬆之下，他忘記了在自己的親娘面前掩飾情緒，而他的迫不及待，更是堅定了太後的心。

「對了，」太後輕輕揚手，若竹便捧著個紅木托盤走了過來，上面赫然是，掌管六宮的鳳印。

「這，你也拿去吧。」

明瑄帝簡直是又驚又喜，多年來的希望，就這麼輕而易舉的，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實現了。

但還是假惺惺的推辭，「母後，這是何必？您不過是去紫宸宮小住幾日而已，一時半會兒的，哪就要它派用場呢？」

「行了，哀家給你掌了這些年的後宮，也累了。也該好好享幾天清福，以後啊，不來打擾哀家的清凈日子，就算你有孝心了。」

如是又退讓了幾番，明瑄帝終於放下心來，抹著虛情假意的眼淚走出甘泉宮時，還覺得剛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為了平息內心的激動，他隨便選了個不常去且人少的方向，一路緩緩踱了過去。

這一走，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後宮東南角的奉先殿前。

明瑄帝正猶豫著是直接轉身回去呢，還是進去給祖宗們磕個頭呢？

就聽奉先殿中，隱隱傳來哭泣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