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深夜，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墨曜負著手，難得好心情的邊走邊四下打量。

破敗與灰塵的氣息一併撲面而來，踢開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桌子，墨曜拂袖拍了拍身上的落灰，好看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這段日子，海國那些人居然把帝都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瞄了一眼街邊小店東倒西歪的牌匾，墨曜神色忽而一凝，心下有些遲疑起來。

他一貫不理俗事，也懶得去管人族和海國的爭鬥，一是因為這些恩怨跟他都沒什麼關係，二則是因為他其實摸不清楚那人的想法。

她曾是人族的帝後，護佑萬千凡人逃離悲苦命運，仁厚愛民以致於無人不稱讚。

可後來，她嫁與的那個男人……又差點要了她的命，而對她甚至對整個翼族有恩的人，明明是曾經那個鮫人海皇。

三萬年的如今，當她加冕而歸，見到兩族兵刃相見，又會……幫誰呢？

腳下一轉，墨曜加快了回祭司神塔的步子。

縱然自己身為那人的守護者，其實也是不懂那人的想法的。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她曾經很愛那個人，很愛很愛。

那個叫擎天的英雄。

縱使不情願，墨曜也不得不承認，擎天確實當的起英雄二字。

三萬年前，人族尚且處在無盡的混亂里，廝殺、戰亂、血腥與暴力充斥著整個天下。

是他，用盡半生的時間，將整個天下統一，令所有凡人臣服，心甘情願聽從他的調度。

是他，讓整個人世間，變的這樣井然有序。

如今……竟是都要全毀了嗎？

況且，這裡頭也含了那個人無盡的心血。

思及此，年輕的黑衣祭司委實有幾分犯難。

抬頭間，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居然下起了下雨，細細密密的雨絲絲縷縷的落在地上，而墨曜也已經走回了祭司神塔附近。

淅淅瀝瀝的雨簾在墨曜一步以外停留，並隨著他的移動而不斷變化，卻始終都不曾沾染他半邊衣角。

呵……

他在糾結什麼呢？總歸那個人已經歸來，到底如何去做，自己等她的消息便是。

打定了主意之後，墨曜抬步，剛要入塔，就瞧見離塔不遠的地方站了一個人影。

紅衣墨發，背影婀娜。

目光微微凝住，墨曜頓住步子，腳下一轉，便朝那人走過去。

「不容易啊——」

「你這背負詛咒之身，竟是能靠的這塔如此之近。」

雨越下越大，而那紅衣女子就沒有墨曜這樣卓絕的靈力了，全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鬢髮也貼在臉頰上，顯得很是狼狽。

她回過頭，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眼角的細紋爬上來，「等了大祭司許久，能走到這兒，也委實是我的極限了。」

「哦？」劍眉微挑，黑衣祭司對她這幅狼狽的模樣並沒有什麼同情，反倒有幾分幸災樂禍:「有什麼重要的事，值得鳳煙閣大當家冒雨親自尋過來？」

鳳娘子抿嘴，大滴的雨水打在臉上，順著臉頰又滑落，是她窮盡生生世世都不曾有過的狼狽。

然而她還是向前走了兩步，端莊有度的跪了下去。

「求大祭司——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