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海國中難得的清醒之人。

因著朝廷混亂，陵帝昏聵而不理政事，再加上長期服食國師給的靈丹，更是半昏半醒，墨曜大祭司亦是不曾出面制止如今局面，十大家族內亂，相互廝殺，因此現在帝都之下，還是海國略勝一籌。

然而她知道，一旦陵帝清醒，或者墨曜大祭司出面，海國與人族，將會開啟下一場惡戰。

而海國的族人……並沒有半分優勢。

廊下落了雨，年輕的女巫者望著淅淅瀝瀝的雨幕，抬手揉了揉額角，低低嘆息。

復國軍存在的所有意義，是為了所有海國的子民回歸故里而努力，並不是為了報仇，亦或是反過去欺侮人族。

「巫者大人。」

思蕪回頭，見那個身形單薄的絕美少年站在不遠處，秀眉微蹙，唇角抿的緊緊的，不知在想什麼。

她笑了笑，沖他招手:「過來。」

少年依言走近，一舉一動都溫順的像頭小鹿，全然沒有傳聞中鳳煙閣二當家心狠手辣的模樣。

思蕪想著，也許是他還懵懂，情志未開的緣故，鮮血和殺戮，希望和救贖，與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分別。

「你見過柳彌？」

少年聞言想了想，點了點頭:「閣里最後一筆拍賣鮫人的生意上，他以慕天傷了司徒家的人，並買下來了所有不曾調教的鮫童。」

這樣啊——

思蕪略一思忖，只覺有趣，又一轉念，覺得該解釋的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我沒綁他回來，疆寧。」

「他的慕天被收走，受傷不輕，又多日不曾休息，整個人已經崩到了極致，我只是想讓他休息一下罷了。」

嗯……還有避免那老頭再殺回來折磨他……

「走吧！」

拍了拍手，思蕪含笑看著眼前一臉糾結的少年，「莫要想了，我先帶你過去見見海皇陛下。」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很久，不僅沒有小下去的趨勢，反倒愈發擴大起來。

微涼的風帶著水汽穿過窗戶，刮過一陣涼意，年輕的黑衣海皇臨窗而立，身形筆直的宛如一棵樹，在幽深的夜幕里無端顯出幾分孤寂。

思蕪叩門而入，向來清冷的面上意外蕩漾起幾分柔和，「海皇，我帶回來了一個族人。」

墨黑色的身影微微一動，那人頓了一頓，到底是回過頭來。

黑髮墨瞳，這個傳說中新生的海皇並沒有半分鮫人一族的特徵，一張臉精緻到宛如上好的玉石，被最偉大的工匠傾盡一生心血琢磨。

這不是——

少年吃了一驚，是他們幾個人！他還記得，當時參與拍賣的，是兩男一女，其中一個人，就是——

低沉好聽的男音混著夜風傳過來，聽在耳里，卻略有幾分失真，「是鳳娘子身邊那個鮫人？」

思蕪歪了歪頭，視線在兩人面前穿梭了一圈，「怎麼？海皇識得他？」

「嗯，」黑衣海皇面上是萬年不變的漠然，他轉過身來，稍微放鬆了一下身體，依靠在身後的窗欞上，一雙眼沉鬱冷漠，深不見底，「聽說你還把柳彌帶回來了？」